密码
　　
　　 她是睡在我身边的女人，给她钱，头发白了
　　 我还是夺过她手里的家什，拥着她水桶一般的腰肢
　　 咬她的耳朵。她鼻尖上沁出的汗珠儿，淡抹的描妆
　　 她这一生缓慢惯了，稀疏的眉毛占据早上大半个时间
　　 稀饭搁冷，馒头变硬，狗崽儿爬上餐桌，早上送牛奶的
　　 摇着门铃。时间就是被她一截一截断折，然后又重新削皮抽芯
　　
　　 我把一年所有的收入存入农行，定期的如同我们发誓老去的爱
　　 她扫过支票，目光如炬，嘟囔着一排阿拉伯数字
　　 我告诉她，支票没填写密码，假如有一天，我血压升高
　　 抑或心脏猝死，也罢，会给她娘儿俩免去取款的许多麻烦
　　 她猛地扔下手里的支票，抱住我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还是抽出搂她的手臂，取出钱包的另外几张卡
　　 农商银行的，中国银行的，粮食直补的，合作医疗的，另外一张
　　 是我稿费专用银行卡。我一一指给她，指给她卡子的颜色，分类，银行
　　 位置，卡里多多少少的余额。
　　
　　 她微微抬起头，侧过我的胳膊，扭过脸说
　　 卡号密码写纸上，即便你真的有一天走了，这么多卡子
　　 我哪能记住密码。
　　
　　 冬天的传染病
　　
　　 冬天暖和的无需穿着棉鞋，无需给牛羊铺上新鲜的麦草
　　 无需把西厢房里的苹果下进地窖。无需关掉通往伙房里的水龙头
　　 无需给老婆染一头葡萄紫的发色，她不喜欢的满头银丝
　　 正是我要看的冬雪，从屋外飘进炉火前
　　
　　 猫咪卷曲着身子趴在炉火下面，小狗很慵懒，舔着猫食碟子
　　 外面的一束斜阳挤进门缝，一盆龙骨伸出手臂，掬了一把
　　 顿时，底板和龙骨一起干净起来。尘埃透过光线晃晃地土遁而去
　　 一本过旧的诗集茶几上干咳几声，咳出一口血痰，褐色的
　　 带着腥味，让我找不出病灶。
　　
　　 病情好转了
　　
　　 说好的一场小雪落下来。文联小王在微信圈里发说说，感谢她父母
　　 给她起了一个带有小雪的名字，今天让更多的人记住或是说着她的名字
　　
　　 我最近老是喷嚏连天，接下来是咳嗽，发烧，偶尔又怕冷。医疗所里
　　 挤满了病人。瘸腿老马告诉我，他儿子离婚不到半年，儿媳就嫁人了
　　 老婆这两年瘫痪在床，他腿脚不好使，还下地干活，回家还的给女人端屎端尿
　　 儿子几年前倒卖玉米籽种赔本几十万，不知逃亡哪里，家里还有儿媳丢下的孙女
　　 他只希望老婆别在折磨他了，早点去。他甚至直言不讳地说，要不是夫妻一场，他
　　 真想在饭里下一些安眠药，让老婆脱离苦海，这样对他，对老婆都是解脱。他又说，有时候
　　 想不通了，觉得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喝上些药死了算了。当拿起药来，看着病床上的老婆，唉……
　　 我走了，扔下她咋办，就算她一天到晚不和我说一句话，她吐出来的也是人气
　　
　　 或许过于专心听老马的家常，看病的大夫看着我，讪讪地。
　　 原来我半天没打出一个喷嚏来，也没咳嗽一声。像是
　　 病情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