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玉杯孝道征文】陪您慢慢走下去(散文)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当看到龙应台的这句话时,我不仅一阵心酸,想起了我的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一
那天我正在电脑上看一篇小说,儿子忽然溜了进来。他神秘兮兮地双手背后,然后让我猜他手里是什么东西。以我平日里对他的了解,觉得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因为除了这两样,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兴奋。
我按照自己心目中的猜测,连续猜了三次,居然全部以猜错告终。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很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儿子见我猜错,有点沮丧,但忽然间他又莫名地开心起来,从身后拿出一朵小红花和一张贺卡。我对着突如其来的礼物,着实惊喜了一下,想想我平日里憨憨的儿子居然会送我花朵了,心里顿时像熨斗烫过一样舒服。接过贺卡,我轻轻地把贺卡打开。只见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妈妈,我爱您,谢谢您生了我,带我来到这个(shijie)。我一定会用最好的成(ji)来报(da)你的。妈妈,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re)您生气了,我会听您的话,做个最好的好孩子”。由于他才读二年级,好几个字都不会写,都是注的拼音。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这稚嫩的文字深深地感动了。我扭过头,望着孩子稚嫩的小脸,温柔地问他道:“为什么送妈妈花?今天貌似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母亲节。”
儿子眼睛闪亮地望着我:“妈妈,虽然今天不是您生日,也不是母亲节,但是我们学校今天举行了一个感恩大会。大会上,有个教授对我们讲了妈妈生我们有多辛苦,就像是骨头被打断那么疼!我们全班同学都哭了。回到班里以后,老师让我们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给家长画一张贺卡,还让我们去商店里买一朵鲜花送给家长,感谢家长对我们的养育之恩。”儿子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忽然走到我跟前,轻轻地把我拥抱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妈妈,您辛苦了!妈妈我爱你!”
虽然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老师的引导下完成的,不过我还是忍住没打断他的表演。等他做完了这一切后,我也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捧起他的小脸,在他白生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浩冉,妈妈也非常的爱你。谢谢你的礼物,妈妈非常喜欢!也感谢你的陪伴,让妈妈能陪着你、看着你慢地慢长大。”
儿子听了我的话,又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我们母子俩久久地沉浸在这幸福的氛围里,真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秒。
二
收到儿子的感恩礼物后,我忽然想起了父亲,并决定带着儿子回家看看他老人家。
由于临时决定,也没给父亲打招呼,因此当我骑着摩托回家时父亲并没有在家里。到了中午,父亲才扛着一把锄头从地里回来了,他一下子看到了我和儿子,眼里写满了欣喜。看着父亲的样子,我却心酸得想哭。
他头发花白,腰身佝偻,脚上趿拉着一双母亲在世时给他做的棉靴。棉靴的一边已经烂掉了,露出了花白的棉絮;棉靴的底子也磨得很薄,可是父亲却没舍得扔掉。也许这双靴子是母亲留给他的念想,他才舍不得丢弃。也许是因为,简朴惯了的父亲不想浪费钱再去买新鞋。总之他的这双棉靴刺疼了我的双眼,让我忽然开始自责,为什么接连两个星期都没有回来看父亲了,什么事情能比父亲重要呢?
我挽起袖子下了厨房,三下五去二给父亲炒了两个菜“韭菜鸡蛋”和“青椒油麦菜”。这些菜都是父亲自己种的。我只是随便给他炒了两个,他却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一边说道:“你回来了,我还能吃个现成饭。你要是慧你们家了,我一忙起来就直接下把面条在锅里,放点盐就吃了,也不炒菜省的麻烦。
我听得心里一凉,父亲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啊!虽然心疼父亲,可是由于孩子还要上学,我每天回来也不现实,于是就只有星期天能回来住两天了。
吃完饭,我让父亲把脚上的靴子脱掉。我找来一根针,细心地把裸露着棉花的地方缝补好。然后又把父亲烂了洞的衣服和裤子全找出来,用细密的针脚缝补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不得不回家,因为第二天儿子还要上学。目送我们回家,父亲一个人站在大门前,孤零零的背影显得那么的落寂。我忽然就想起了龙应台的一句话“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直邮箱”父亲又何尝不像那个邮箱般落寂呢。
三
自从母亲意外脑出血去世后,我每次回家看父亲,都会觉得他孤苦伶仃得可怜。我多想多陪他几天,无奈嫁的远,孩子还在上学回家不方便。也曾想把父亲接过来与我们同住,可是他种了一辈子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我离开老窝。
我自以为每星期回来陪他,他就会很开心;我自以为每次来给他点钱花就是孝顺。可是直到一个星期天,我带着孩子回家看父亲,可是当我打开大门进了客厅,父亲都没有觉察到我进来。父亲在干什么呢?父亲正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那里,手里抱着母亲活着时的照片,他正在那里默默地哭泣。当时我的心都碎了,母亲活着的时候父亲多幸福。他不用担心到了饭点吃什么饭,因为母亲会给他做;他不用担心没有干净的衣服穿,母亲会给他洗。最重要的是母亲可以陪他唠唠闲话,说一些儿孙趣事和家长里短的琐碎往事。
母亲去世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无法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却忽略了父亲,其实他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其实他才是最需要我们大家安慰的一个人。毕竟丧妻之痛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抚平的,相濡以沫了大半辈子的妻子忽然离他而去,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看着爸爸怀里妈妈的照片,她正微笑着望着我,放佛在对我说:“慧慧,我走了,以后你父亲就交给你了。你要多回来陪陪他,不然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我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眉眼带笑的母亲,禁不住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很想安慰父亲,让他不要那么难过,可是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无法说出来。我要怎么劝说父亲呢?连我自己都那么难过。
从那天以后,我只要有空就往回家跑。有时候是中午孩子放学去,也有时候在下午放学就带着孩子回去看他,再也不一成不变地星期天回去看他了。而他看到我们回去的那么频繁,也开心不已,我见到父亲脸上的笑容,顿时也觉得晴空万里。
四
我自己种的冬瓜和南瓜结了好多,我突然想给父亲拿几个,刚好这天是星期五,一放学我就带着孩子回到了父亲的家里。
父亲正在喂猪,看到我们来了顿时扔下猪桶,笑吟吟地向我们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对我的两个儿子说:“你们可算来了,咱们来杀一盘!(下象棋)”儿子听了欢呼着随父亲到客厅里下棋。我看着客厅的地上堆着一大堆脏衣服,赶快把这些脏衣服放在一个大盆里面洗起来。
等洗完了衣服天已经黑了,我又拿出冬瓜给父亲做了“肉片炒冬瓜”。父亲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吃还边说:“恩,炒得真不错!”听到父亲的赞扬,我的眼眶湿润了。要知道在我的记忆里,父亲非常严格,光会挑我的缺点。现在也许是上岁数了,居然学会了表扬人。
这顿饭父亲吃得很香,一共吃了两碗,吃完后就开始给儿子下象棋。他们马走日象走田,在楚河汉界里一顿厮杀。父亲赢了两次,儿子赢了三次,后来父亲对我说他故意下输的,为的是让儿子下次来还陪他下棋。因为现在的人们,不是玩手机就是玩电脑,已经没有谁下象棋了。更别说下象棋的小孩子,更是寥寥无几。
第二天,我依然给父亲做了最可口的饭菜,还给他洗了头,顺便把他花白的头发剃短了。在我给他洗头的时候我问他:“水热不?热了再兑点凉水?”父亲连忙摇头:“不热,挺好的。”再给他剃头时,问他:“您看留这么长行不行?要是短了您给我说下,我可以给您留长点。”他又连忙说:“不短,不短,挺好!”
我又一次想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成了听话的好孩子。就像小时候我听他话一样听我话。
那天晚上,我给父亲做了一顿他最爱吃的蒸粉条。是用肥肉、粉条和玉米兑白糖拌匀,然后放在笼屉上蒸的。父亲吃得很香,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吃到兴头上,他忽然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壶自制的小米黄酒,然后给我倒了一杯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慧慧,来,咱们喝一杯!”于是我和父亲面对面地喝着,孩子们也饶有兴趣地用筷子沾两下黄酒填嘴里,一时间其乐融融。
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秒,这样我就能一直陪着他,陪着他慢慢走完余生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