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会.文摘版】宰相肚里能行船
古时候,有位宰相已年近古稀,他身边有个花容月貌、妖艳年轻的小妾名叫万珍珍。这小妾独自住在一座宅院里,其规模设施,按现代的说法,就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别墅——老宰相经常下榻的处所。古时候,没有时钟,官宦、富豪人家以击鼓报时。这老宰相也许是为了节约开支,府里不设更夫。那么,他起五更去上早朝靠啥报时呢?
在别墅的大门外,有一棵粗壮挺拔、二人合抱、枝繁叶茂的的参天古槐。树上栖息着一种俗称‘铁雀’、类似乌鸦的鸟群,每当黎明之前,这群小动物便叽叽喳喳,准时鸣叫不止。老宰相被聒嘈的鸟叫声唤醒,便穿起蟒袍玉带、头戴乌沙,顶着晓星晨月去上早朝。长年累月,这鸟叫声就成了老宰相的准确报时的钟声。
宰相府内有个名叫文安的幕客(相当于现在的私人秘书),年轻、英俊、文雅、潇洒。他才华出众,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与宰相的小妾万珍珍年岁相仿。文安时常与万珍珍在一起为老宰相草拟本章奏折,认真推敲斟酌,或在一起研读诗词歌赋……有时候,两个人下着棋,往往是神不守舍:一个欣喜如醉频频注目淑女;一个春心萌动以秋波送情……久而久之,那干柴烈火,终于爆发了“革命”,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大都在老宰相去上早朝走了以后才偷偷幽会。幕僚文安长夜漫漫盼黎明;小妾万珍珍暗恨老东西走得迟。怎奈时间较短,男欢女爱难以尽兴,两个人便在暗中合计:要让树上的‘铁雀’提前吵闹,惊醒老宰相早去上朝。这天夜里,三更天刚过,文安依计而行,悄悄来到古槐树下,手持长竿,乱捅鸟巢,舞打枝头。顿时,还在梦乡里的鸟群炸了营,叽叽喳喳惊叫不止。老宰相听到鸟叫声,很快就起床走了。然后,文安便潜入万珍珍的房间,两个人颠鸾倒凤、其乐融融。
话说这老宰相来到皇宫,却是大门紧闭、鸦雀无声,一个人影都没有。仰望天上的三星,这才知道自己来早了。于是,他打道回府,想在家里眯一觉再来也不迟。回到卧房门外,屋里却传出时隐时现的欢声笑语,他驻足细听,两个年轻人如痴如醉,正在缠绵作爱。
小妾万珍珍说:“……你看我这身肉,白嫩,光滑。喜欢不?”
“当然喜欢。这肉、这乳,就像‘面肌儿’似的,搂着酥软陶醉……”文安倾情投入,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你看看我这肌肤和脸蛋,喜欢不?”
小妾万珍珍说:“喜欢。像‘粉团儿’似的,绵软白净……”
“比那老宰相如何?”
“别提他了,天上地下。那老东西干柴巴骨,让人烦死了……”
老宰相在门外听得真真确确。他怒血上涌,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在地。他心中暗骂:王八羔子!胆大包天!竟敢叛主乱伦!世上什麽事都可以容忍,唯独这爱妻不容侵犯。老宰相也是人,岂能容忍‘粉团儿’‘面肌儿’背主苟合?他攥紧了拳头,真想打进门去。但他冷静一想:且慢,家丑不可外扬。一旦闹得满城风雨,自己的老脸往哪搁?权衡利弊,满腔的怒火终于熄灭了:也罢,年轻人常相往来,日久生情,也是有情可原;我这‘干柴巴骨’确实烦人,只能顺其自然‘干靠’忍耐吧!他暗叹一口长气,返回身又去上朝走了。
自此以后,两个年青人自以为得计,天天夜半时分,用竹竿去捅树上的宿鸟,‘逼’着老宰相提前去上早朝。老宰相经过明察暗访,明明知道了夜半鸟叫的‘玄机’,但他却装聋作傻,照样提前离家,宁愿在皇宫外等待忍耐,一直未动声色。转眼到了中秋佳节,老宰相提议:要与珍珍、文安晚上一起在后花园的凉亭上饮酒赏月。
仲秋十五,天气晴朗,一轮皓月从东山升起,皎洁的月光洒满花苑。一老二少,破天荒地在凉亭上摆起了酒宴。一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前。席间,老宰相脸色红润感慨万千,居然吟咏起曹操的歌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歌罢,老宰相朗声大笑:“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咱喝酒要以诗助兴。每人即兴发挥,作七言绝句一首,首句要带个‘月’字。合辙押韵,大家同饮一杯;作不好,罚饮三杯。”
两个年青人不知老宰相葫芦里装的是啥药。但恭敬不如从命,只好随声附和,要老宰相先来。
老宰相并不推辞,胸有成竹地朗声吟道:
月儿圆圆出正东,
门外‘乌鸦’有人揈(音:hong)。
‘粉团儿’搂着‘面肌儿’睡,
‘干柴巴骨’门外听。”
闻听此诗,如同晴天一声炸雷,吓得两个年轻人魂飞魄散,顿时离座,双双给老人跪下求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一言九鼎,就是用家法,也可对这种乱伦行为治其死罪!但老宰相却笑容可掬,慌忙扶起两个年轻人说:“你们何必这样?今天是喜庆酒宴,老身雅兴正浓,很想欣赏你们的佳作,咱继续喝酒、作诗。”
万珍珍和文安如坐针毡,大汗淋漓,哪有兴致再吟诗饮酒?老宰相笑着安抚文安说:“该你了。”
文安应变能力强,即兴发挥快。这样的诗,充其量只是顺口溜而已,何须斟酌推敲?虽然心有余惧,却被迫和诗一首:
月亮圆圆挂正南,
此事至今已半年。
大人不记小人过,
宰相肚里能行船。
“好诗!好诗!”老宰相恭维不止“来来来,大家同饮一杯。”他带头痛饮满杯。两个年轻人勉强而为之,但那酒喝在嘴里却是又苦又涩。
小妾万珍珍不胜酒力有些头晕,但神志清醒。也许是酒后吐真言;也许是老宰相对她千般的娇宠,使她并不像文安那样诚惶诚恐、尴尬万千。她借着酒劲儿,似乎有一种赴死的决心,把满腹的怨愤,在诗中直言不讳:
月儿圆圆落正西,
老夫不该娶少妻。
金屋藏娇笼中鸟,
蓝天展翅可有期?
今天在凉亭小宴,老宰相就是想把两个年轻人的事情挑明做个了断。尽管他对小妾千般地宠,万般地娇,毕竟自己已是风烛残年。既然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的好事?听了小妾的悲愤诗句,他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髯说:
“老身确实委屈了珍珍。我思量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给你们自由,给你们美满,让你们幸福。从今晚起,我要‘开笼放生’。”说着,他吩咐下人取来笔墨纸砚。在月下,老宰相老泪纵横,龙蛇走笔,一挥而就,写下了休书一封。然后,告诉文安:此前,他已派人,在他的故乡修起了一所宅院新居;要他一定要善待珍珍回家好好过日子。
万万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对老宰相海纳百川、以德报怨、忍痛割爱的博大胸怀,两个年轻人双双下跪泪流满面。“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的佳话,也不知流传了多久!世上,谁能有这样的心胸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