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秋登黄鱼(榆)岭(散文)
一、峭壁飞泉
很久以前,从梦想有一次探险之旅,此次黄鱼岭之行,算是圆了梦。
次日一早,云雾仍未散去,我们顺蜿蜒山径,按村里老乡指的大致方向,沿山谷上行。
好久没有跟大山这么亲近了,一路上,溪水淙淙,鸟鸣谷上,路边野花变着花色点缀脚下的行程。抬头望,山势巍峨陡峭,浓翠点点;远处,“山门中断一江开”:两座断崖像被劈开的两扇大门,中间一道山溪流出,溪水的源头也依稀可见——从黄鱼岭主峰陡壁中间的石洞飞流而出。
溪行六七里,到百尺瀑布之下。黄鱼岭主峰山如斧削,半腰处一个石洞飞涌着源源不断的山泉,向下直落近百米,形成一道落差很大的飞瀑,泉下碎石上水花四溅,水声轰然,顺山谷穿山林奔流而下。
半山腰的绝壁之上,竟然有一条倾斜而上的人工窄梯通向水洞。又攀爬到瀑布一侧,登石壁直梯,上岩壁窄梯。悬空的绝壁斜梯,只有拇指粗的螺纹钢加上不大的角铁支撑,每一节一米五长,上铺木棍,有一节梯子木根还被抽掉了,直接可以看见下面百米悬空。同伴略胆怯,说别上了。我试了一下铁架强度,决定探险一观,看看峭壁水洞究竟。
双手抓牢钢筋,战战兢兢攀爬而上,爬了一截,稍稍安稳,开始拍照留念。原来这铁梯子是开发者为找水洞景观而修建,瀑布源头水洞留下了电闸、焊割工具,水洞石壁上还吊有一辆小推车,应该是作业或者探寻其中有无溶洞景观所用。
涉险登临绝壁,回头俯瞰,一览群山小,近处绿树葱笼,远处山色如黛,千沟万壑尽收眼底。最惹眼的,是瀑布一侧如丹的一处红叶,映衬着那边的绿,飞流直下的白,回荡空中的鸟鸣。
二、山如画屏
沿山路折返,本想攀爬黄榆关,因此处景区尚在开发中,没有明显路标指示,竟然走错路线,翻越一道山梁,斜插误入“大南沟”。也就是这次误入歧途,害得我们直到月上山头,才赶回住宿的营里村。不过,也因此看到更多美景,看到山如画屏。
攀爬中,找到一处有车辙的山径,后来得知,这是几年前山里人砍伐木头压过的路,有几年没有走了,杂草丛生,荆棘遮覆。虽然车辙依稀可见,但越往高处路越难走,人迹罕至。我们一人找了一根木棍,一路披荆斩棘,艰难前行。
大南沟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与黄鱼岭所在的小南沟一山之隔。一路曲折前行,途中邂逅了废弃的石头房,邂逅了不知名的雀鸟,邂逅了美妙的回音谷,还邂逅了很多奇花异草,令人忘却艰辛和疲劳。不说叶大如扇的山野草,不说五颜六色的烂漫山花,但说这白绿相间的天鹅花,就令我们仔细观察研究了老半天。据说此花为黄鱼岭独有,花萼处花瓣浅绿膨胀翘起,如天鹅之尾,与花枝相连,花瓣弯曲向上,顶部又打一小弯,颜色变浅白正如小天鹅的头部。天鹅花交错对生,有的则丛生,真像一群可爱的小天鹅。
攀过低矮山梁,山势渐陡,立陡石岩上一小丛一小丛的绿松,与灰白如画布一般的石壁相映成趣,青青浅浅点缀其间,石壁中间偶有裂隙一贯到底。这水墨丹青一般的画屏,一排排一张张向我们展开来,还有几声或近或远的鸟鸣点缀着,让人感觉如进桃园之外,如入山水丹青中。
因为路线不熟,竟然绕过了几道山,直到看见了山西境内的村庄,和下山的“之”字路,才又折返,找到岔路,终于爬到山头。可仍未见黄鱼岭关的遗迹(其实这里与那个明代关隘仅隔了一个小山头),而日已西斜,急忙拍了几张照片,下山。
到谷底时,回首,一勾弯月升上山头,给我们脚下的路洒下一点点微光,新月又像撑开的一片风帆,伴我们前行。
三、黄鱼岭关
次日,老乡为我们详细指明了路线,再爬黄鱼岭。沿一条蜿蜒的长长古栈道,顺着小南沟峡谷曲折攀行。古栈道一米多宽,沿山坡地势用长石铺就,每隔2、3米,就会有一道坎,石坎一边与下坡路基本持平,上端的一侧略高于上一段路面,既不影响车马行走,又可以防止溜车,也有保障安全的效用。古栈道看似简单,其实设计得很科学。
栈道边野花芬芳,杂草与荆棘互生。山林里,雀鸟的鸣唱或则轻快悠扬,像在表演;或则急促激昂,像在求爱,此起彼和。上行途中,遇见古时的马厩、石臼、点将台、兵营等遗迹。古栈道时而以“之”字形回旋而上,时而穿丛林,过山溪,临绝壁。透过树叶看两侧山峰,不断变换的角度和风景,也十分惬意。此地适合作画的来写生。
在攀爬到接近次主峰时,遇见一片印满碎脚印的石板,据说是张果老坐骑毛驴的蹄子印,有大有小,挺像。再往高处,可见两道浑圆的青石,恰似蜿蜒“龙脉”,其上散落着一个个米黄色脚印儿,这就是传说中的张果老的“仙足”印儿了。多数脚印儿还真的特像,我们还踩着仙人足迹留了个影。那条“黄鱼”断身处的血迹也依稀可见。(这就是黄鱼岭地名的来源,据当地人说后来岭上遍植榆树,又称“黄榆岭”)。
再向上一段,就看见久违的“黄鱼关”了。黄鱼岭关,又称“黑虎岭关”,是明代修建的军事防御关隘。关口位于邢台县冀家村乡营里村西南黄鱼岭上,距邢台市区66公里。其北接马岭关,南连支锅岭关,西与山西和顺搭界。据记载,黄鱼关形险道冲,旧设有边墙、敌楼、官厅、营房、防守军兵。明朝兵将驻守黄鱼关,在山脚安设兵营,以防蒙古瓦刺大军从山西进入中原腹地,这也是营里村的由来。黄鱼岭关古长城现存石臼、关口、烽火台、长城古道、炮台等址已被列入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
黄鱼岭关关门,用青条石砌筑,白灰缝,残高3.6米,南北长4米,拱形券门洞高3米,宽2.3米,墙壁上凿有南北对称的两个方洞,为穿插横木挡门之用。城墙,南北接悬崖,用青毛石干砌边墙,内填黄土、碎石。古烽火台,位于关门西南,正方形,边长3米,烽火台居高临下,站于台上,关门内外十数里之山河、道路、行人,一览无余。明代诗人王世贞游览了马岭关和黄鱼岭,曾经写下“太行无际望天愁,榆塞褰帷万古收。紫气东盘东海出,黄河西抱汉关流。”的诗篇。
山顶关口处,居高临下,一边是山西境内开阔的高山草甸,一边是河北境内的峭壁悬崖和深谷。放羊的小哥,赶着数百只山羊漫坡吃草,他独自过来,烽火台下埋锅造饭,煮起了面条。
四、绝壁穿行
我看见,天使在绝壁的树枝上筑巢,展翅张开了,重重叠叠的秋声。悬崖上的树也有了风的姿势;天空上的白云,静谧而豁亮;这个世界,泛起秋日多彩的色泽。
这个让人沉醉的秋天,触手可及的丹青,在我心里铺陈、延绵。我,只是一个红尘过客,是这美丽山水的匆匆过客。簌簌飘下的落叶,在我脚下堆积如毯。可是,可是,这个世界是多么快乐!我在一个油画的世界,像一缕穿林而过的山风,像一朵晚开的野菊,只剩下无言和恬淡,在禅意的境界,收拢秋声里的沧桑,把多年欲飞的渴望,留给这里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真想,久久停留在这自然里,停留在这原始而纯粹的安静所在。倏忽间与世界近在咫尺,倏忽间却又似千山万水之外,羽扇纶巾,御风飘飘。绝壁之上,我饮上几口柔软而热烈的酒,张开臂膀,欢呼、呐喊,为这秋野,为这山色,豪迈地歌唱。
愿是一泓水,愿做一块石,一片叶,暮饮寒露,朝沐阳光,在天地间默默行吟。
与大山拥抱,与野花亲吻,与微风说话,让鸟儿对歌,听柔柔的虫鸣划过耳畔做我小小的情人。就这样,归于山野,看云卷云舒,听溪水淙淙,任凭流年蹉跎。
如火的秋天,色彩斑斓起来了,如风清的秋天,山水明澈,天高云白,孤独而热烈。无数诗章簌簌跌落……我,要从这悬崖绝壁穿过,因为,我来过,为了爱,穿越。
从黄鱼岭到姑子岩,不知翻了几道山,越了几重岭。多少次无路可走,或上攀峰顶,或穿越石隙,或缘树跨崖,或顺水流过的石道,下行到下一层绝壁之上。
经常,手脚并用,步步小心……有时脚下突然飞起一直灰黄色山鸡,伸着长长的双翅“咯嗒嗒”叫着,扑棱棱地飞向另一片山林……
刚开始沿黄鱼岭石头长城走过的一片高山草甸,坡度较缓。遇一处绝崖,被迫沿侧壁上行到山顶,绕过。从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下行,此后的路全是“飞檐走壁”,在山顶下的绝壁与二道绝壁之间的缓冲部位行走。
山羊走过的石隙,突出崖壁下的枫树,堆积了N年树叶……都是我们脚下的路;荆棘、野山蘑、山鸡、长尾雀、小山蛇、从深谷吹向悬崖的风……都曾与我们对话。有时仅可侧身贴崖而过,有时躬身爬行,有时则要另辟蹊径……多少次山重水复疑无路,多少次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悬崖上,透过一片片橙红的枫叶俯瞰,千山万壑鸣秋色,是一种常人少见的挑战与享受。
不少造型奇特山洞散布于绝壁之上,有的细小不显眼,隐藏在山树荆棘之间;有的则非常开阔;有的可通天;有的呈山字形排列,最形象的一个山洞,被我们称之为“娘子洞”——确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转过一道突出的山梁,穿越一片枝条凌乱的山林,进入一处半圆形绝壁,绝壁凹处有山羊活动痕迹,黑球状羊粪无处不在。同伴说,此处与嶂石岩回音壁类似,于是高呼,回音袅袅不绝。如此大自然杰作,令人叹为观止。
在翻越回音壁半圆的另一端绝崖时,仅能侧身攀岩,悬身高空,不敢大意,一旦失足,必将万劫不复。但最艰难的旅程还在后面。
眼看接近姑子岩了,但夕阳已经西下,山谷中雾气升腾,还没有找到下山的路……总不能在悬崖上露宿一夜吧?况且也无容身之地。下行无路可走,沿一处断水的瀑布上攀,只爬了十多米便是无法攀登的陡崖。这时真有点绝望,真想长出一双翅膀,一飞到底。观察斟酌了一下地形和山势,沿有树的岩壁涉险翻越,艰难行进一段眼前忽然一亮:前面是人工铺过的山路!再向前,就是姑子岩了。
这时,暮色四合,云雾四起,但有人工修建的之字形台阶,心中稍稍坦然。下到山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一道山间水流挡住了去路,打电话问,手机没有信号。于是涉水通过,好在水路不长。
到山谷底时,云雾渐渐散去,一弯新月升起在右侧的山头,伴我们归返.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路,到营里村已夜灯通明。12个小时的山路之后,远远看见村里的灯火,那灯火仿佛点燃了心里的希望,感觉很温暖,忘却了一身的酸痛与疲惫。
五、广阳洞
山中第四日,天蓝风清,登广阳洞。
上山路是密林中的登山台阶。最先看见遮天蔽日的幽静山林,是为“百鸟林”,不知名的鸟儿婉转地歌唱,欢迎我们到来。这里秋色已渐渐浓重,黄叶落满台阶,踏上去簌簌有声。绕过几道山梁,一株小迎客松迎面站立,绕过一巨型岩壁,就是“群龟望海”,对面绝崖之顶,是一处突出的岩石树木景观,仿若仙人修行之地。
山路蜿蜒,地层不断变化,不同岩层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和沉积形态。山涧旁就是奇特的“象鼻岩”:整个岩壁上,岩石光滑圆润,如大象鼻子一般,有的则如佛手垂拂一部佛经。
过象鼻岩,入深谷,远远仰望,尽头峭壁上三个巨型繁体大字“廣阳洞”。山谷幽深,不见阳光,溪流淙淙,山花绽放,踏乱石,走石阶,过“倒挂金钩”裸露的钟乳石,穿越“骏马石”、仙翁洞,踏台阶,上到绝壁上的一处平台,就是“广阳洞”了。
广阳洞在峭壁下一片平台上,洞口十分开敞,可广纳阳光。石壁上有古人题字。右侧是朱诰题名石刻线雕“广阳洞”,落款是“万历十九年辛卯赐进士第朱诰立”,边有注释:“公元1590年(朱诰)赴邢台任知县”。左边是明代刑部尚书李京题诗,狭长洞壁下写“修仙台”,注释为“朱诰辞官不坐到此洞修仙”。平台上有石灶、石磨、古树。一灶一磨,如此简单,却改变了政绩斐然的县太爷。
石台南岩壁上有一小山泉,涓涓细流源源不断从石壁流出,泉水附近岩壁长满了绿色的苔藓。
石台三面环山,峭壁环状收口,一面面向山谷,形如瓮天,又如几面巨大的屏风,呈扇状分布。平台分三层,可围坐千人。
广阳洞其实是数个景观的复合体。一是修仙洞,二是回音壁,三是“珍珠瀑”。峭壁上一处瀑布从空中飘下,散落无数洁白透明的水珠,晶莹剔透,纷纷滴落在地上的一堆碎石上,急骤如雨,细碎的水珠四溅,在碎石间升腾起一团梦幻般的水雾。李京题诗赞道:“百丈悬崖万岭围,半天瀑布雨霏霏。日光水影碧空落,疑是春山上下飞。”
因为时间和路程安排,我们没有再由广阳洞去姑子岩,据老乡介绍,姑子岩的风光也十分绝美,山那边有原始森林,林子里有黄羊、袍子、野猪、野兔……小小的遗憾,就留作以后的期待吧。
六、淳朴民风
这里的景区尚生在开发中,只有一处家庭旅馆,可供游客居住。这里的果园,因为有山泉的滋润,果子非常香甜。柿子、毛栗子、核桃、苹果、山韭菜花……您可以随意品尝。果园里的小篱笆和假人,是防鸟和小动物的。有人可以随意摘几个果子解渴解饿。
山里的居民,衣着艰苦朴素,待人热情。我们住宿的那家主人,一家三口,十分幸福。动拿出自家珍藏的好酒招待我们,告诉我们:不收钱的。次日晚,寄放到石头房子的行李,那位老大娘说,看看东西少不少;这么晚了别走了,锅里有半锅饭,就在这儿吃一口吧……
还有为我们指路的老乡,一直送到岔路口,还嘱咐我们记住山谷里的路,回来怎么走……卖山货的老人,总是给我们最低的价格(苹果每市斤比市内便宜一块多),高高的秤,零头还免了,忙不迭地给我们装袋子,热情地让给我们品尝。
如画的山景,惊险的绝壁,幽静的山谷,淳朴的民风……
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在我的心里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