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淡淡年味浓浓的乡情(散文)
每到过年,人们都会热血沸腾,心潮彭拜。千里迢迢往家奔,辞旧迎新。为的是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共祝愿,人旺、财旺、好运到,欢天喜地过大年的祥和氛围。
今天,是腊月初八。喝碗腊八粥,暖暖胃,祝福人马平安,驱邪避寒。腊月年味浓似酒,乡村处处美如画。现如今,新农村城市化,街道犹如柏油马路一样,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农舍庭院里的杂物,也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家家户户粉刷墙壁,屋里雪白雪白的敞亮,在阳光的照射下,蓬荜生辉;就连被褥炕单,棉衣棉裤,也都得清洗翻做,焕然一新。
温馨舒适的新环境;温暖如春的新房间;琳琅满目的特色美食;花枝招展的衣物,皮衣皮帽皮手套;都让乡下人,如今的年味,变得越来越浓厚;情深意长思亲人,欢歌笑语备年货,春意盎然迎新年,惬意无比。
童谣唱得好:“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孩子们盼过年,无非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好能吃鱼、吃肉、吃饺子。
谚语说得好:“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冻掉下巴,虽然有点耸人听闻,但是,冻掉一层皮的下巴,我亲眼所见。
五十年前的冬天,还不是暖冬。在农村广貌的原野上,滴水成冰也不是传闻。为了过大年,过好年,生产队集体出动,四处办年货。外出换大米的,购买花生瓜子的,就连吃块豆腐,都得过年过节才能分到。
记忆最深的就是,每年都派出一辆大马车,去五十里外的渔场拉冻鱼。回来后,按家、按户、按人头分配,为了好名声,年年有余,可苦了外出拉鱼的人们。天不亮就出发,半夜三更才到家,各个冻的像木偶似的,手脚僵硬无比。连脱衣服,脱靴子,都得让别人帮忙才能完成。在那时,可怜贫穷落后的中国农民,一年只能吃一次鱼,就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摆放着一盘红烧鱼,不过是几条冻死鱼烧成的菜肴,真的不怎么美味。只是谐音鱼即余好听,为的是讨个吉利。
年年都吃冻死鱼,年年都没有余粮可剩余,自欺欺人而已。就连吃饱饭都困难的农村人,迷信着靠吃一盘冻死鱼,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算是城里人,能吃上大鱼大肉的人家,也得是过年过节时才能享用的美食吧?
大哥是生产队里的会计,每到过年他最忙,无论生产队去哪里置办年货,他都得亲力亲为,付钱记账。清楚的记得,那年,也是腊月初八,母亲天不亮,就起来为大哥做早饭。与其说是吃早饭,还不如说是提前吃了年夜饭。一股肉香味扑鼻而来,顿时睡意全消,睡眼惺忪的我睁开双眼,看到大哥正在往嘴里送饺子!
一骨碌爬起来,小声亲昵对哥说:“哥,给我一个尝尝呗,是酸菜的还是白菜陷的,好吃不?”
怕妈听见,哥,突然站起身,示意我别出声,便小心翼翼的夹着一个饺子,从地桌旁走到大炕边,喂到我的嘴里。
“好香啊!味道不错,真是人间第一美食”。
其实,当时着急忙慌的往下吞咽,又怕母亲看到了挨巴掌,我根本就没有吃出来是酸菜馅的饺子,还是白菜陷的饺子。满嘴流着油,心满意足的,偷偷的又转进被窝里假装睡大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接下来,就是大姐、二姐、小弟、小妹,故伎重演骗大哥了,人人都吃到了美味饺子。
现在想来,泪眼婆挲,那个饺子,是我人生记忆中,吃到过的,最美、最香、最幸福,最值得回味的一个饺子。真的太香了,至今,无任何饺子可以替代。
现在想想,大哥那顿早餐,一定是没有吃饱,热量不够,就出发了。出征时各个精神抖擞,有任务在身,人就兴奋,不觉得寒冷。一路顺风,一切顺利,满载而归,已是日落西山。肆虐的北风依然还没有停止,而且越刮越大,寒冷刺骨。车老板冻的举鞭子赶马都很困难,农村又都是土路,没有右侧通行的规矩。荒草甸子上,到处都是可以左拐右转,不犯规的道路。如果不用鞭子挥马走近道,任由马车漫无目的四处奔跑,会延误更长的时间,天亮,也到不了家的。回家心切,大家轮番换班赶马车,风驰电掣,一路狂奔,哪里还顾得上保护自己裸露的肉体,会不会被冻伤。
善良的大哥,顶风赶车的时间最长。那时,又没有农民带口罩来保护自己脸颊的习惯。到家后,下巴真的冻掉了厚厚的一层皮,怪吓人的。心疼的母亲老泪众横,全村去找秘方,来治哥哥的冻疮。一夜之间,哥的下巴,就被涂上各种各样的药膏,缠上厚厚的纱布,就连说话都口语不清了。
哥的大公无私,感动了村民,立刻成了佳话。惊动了全村老少,前来送慰问品,安慰这位为了全村人能吃上一顿年年有鱼,而差点冻掉下巴的大英雄。害得哥那年,连大年都没有过好,少吃了不少美味流油的饺子。现在真心的和大哥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你不把饺子让给弟弟妹妹们尝鲜解馋,也许你的卡路里就不会消失殆尽。失去了抵御严寒的能力,而把自己的下巴,冻掉了一层真皮,疤痕作证。
农村人实在好交,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更不会阿姨奉承,你好、我好、他也好,有恩必报,有错必纠,有罪必罚,有苦有难,大家一起为你担着。
农村人过年,诙谐幽默,不分男女老幼,与其说过大年,还不如说闹大年。淡淡的年味,浓浓的乡情,便增加了人们过大年时,喜庆欢乐的味道!
年年春风年年满意年年旺
节节翠竹节节繁枝节节高
春风得意
炮竹声声辞旧岁!准备了一个腊月的年货,十个碟子,八大碗的美味佳肴,终于端上了餐桌。全家人喜出望外,慢慢的品尝,细细的咀嚼,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敞开肚皮吃大餐,彰显自家的经济实力,而欢欣鼓舞。吃上这顿大年夜的团圆饭,就算是辞完了旧,迎来了新。
春节拜年,是我国的传统习俗。春节走亲访友,互送祝福,就是拜年。在农村,从初一到十五都是春节。正月初一之前说拜年,叫拜个早年!正月十五以后说拜年,叫拜个晚年!拜年是要讲究时间和礼仪的,越早越好,越能表示你有诚意。尤其是给长辈拜年,就在大年夜进行,这也是农村人,良好的习惯和淳朴的美德。家家户户都得去拜年,为的是,讨个好彩头。
对孩子们说:身体健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给你压岁钱。
对老年人说:过年好!丰衣足食!大吉大利!福寿双全!闵家幸福!
对年轻人说:心想事成!事事顺意!财源广进!生意兴隆!恭喜发财!
为了早早得到礼物和压岁钱,孩子们无心恋战,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填饱小肚子,急不可耐的就下了桌。抹一把油乎乎的小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甜甜的大叫一声:“奶奶过年好!爷爷过年好!爸爸过年好!妈妈过年好!哥哥过年好!姐姐过年好!”伸出小手,不错眼珠子的,死死盯住你看,讨要压岁钱。
钱一到手,连声谢谢都不说,撒腿就跑。大年夜里,最忙的人儿,就是孩子们。一番打扮过后,各个走出家门,神游四方。这是提前好几天,就约定好了的美事。三十那天晚上,谁去谁家找谁集合,集体行动,声势浩大,更有荣誉感。然后,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整装出发,挨家挨户去拜年!女孩子们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让人疼爱;男孩子们各个都是三十晚上的大侠,前头带路,后头警卫,手拉着手,亲密无间。
一人提着一个小灯笼,鬼火似的来回乱串,前呼后拥着,灯火辉煌,显得都很神气!说是灯笼,其实,就是家里吃剩下的空罐头瓶子,里边载上半截蜡烛,瓶口拴上铁丝做提手,烧不断,便是新年小灯笼了。其实,我和弟弟,妹妹参加这样的拜年队伍,倒不是为了向左邻右舍要礼物压岁;而是孩子们的心事好猜,觉得这样的行动太珍贵了,一年只有一次,童年记忆最珍贵,不能错过。相互拜年,不但增加了孩子们彼此之间的感情,还会化解很多之前的不愉快和矛盾,即好玩,又快乐。再说:若不走出家门去热闹热闹,真心实意的去给老辈们拜个年,那还叫过大年吗?
还没等我和弟弟、妹妹出发,家里就已经来了好几拨,拜大年的孩子们。眼看着,爷爷身旁的礼品,逐渐的在减少。瓜子盘子,花生盘子,已经有了大大的坑;还有我们最喜欢吃的橘瓣糖块,玻璃球糖块,黄瓜糖块,都在一一的减少!更令我和弟弟、妹妹气不平的是,爷爷给来我家拜年的孩子们,人人两毛钱!和我,们得到的压岁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模一样。气死我们了,在不出去拜年,那可就亏大发了,拉起弟弟妹妹就往外跑。
我们一群孩子,风风火火的就拥进了村里有名的大户,李大娘的家,看样子,李大娘一家,已经等我们很久了,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先是一人一把瓜子,一人一把花生,一人一把糖块。而后,和爷爷一样,一人两毛钱的压岁钱。真是大礼啊!喜的我们齐刷刷的跪地高喊:给李大娘拜大年!祝您长命百岁!万事如意!噼里啪啦站起身,相互对看一眼,嬉笑着撒腿就跑。
一路快跑一路歌,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什么我爱北京天安门,什么小螺号嘀嘀的吹,东一句,西一句的嗨歌没完。跑着跑着,摔跤的,撞满怀的,吹灭灯笼的,大年夜里,这都不是事。谁也不会怪罪谁,爬起来,拉起来,扫扫灰尘,从新点亮灯笼,继续去拜年。
最后,我们到了也是本村大户人家,张大娘的家里,比李大娘家还有大礼相送。瓜子、花生、糖块,照领;一人两毛钱的压岁钱照拿;还有一人多了一串摔炮;爆竹,才是孩子们过大年的最爱!磕头作揖,大声谢过张大娘后,人人跑的比兔子还快,来到院子中,比摔炮玩。看谁摔的最响,最神气,最服他。一阵霹雳啪啦山响过后,已是凌晨。抬起头,望望天,看到满天的星星在闪烁,四周依然黑灯瞎火。
孩子们不仅仰天大笑:“三十晚上没月亮,年年如此。”
“十五的月亮才能最圆最亮的,对吗?”
“对!”齐声说。
“正月十五的晚上,我们大家还一起来闹元宵,好吗?”
“好的。”
相互拥抱后,四散回家。
回到家里,在也看不到,我们那堆可爱的年货了,瓜子花生和糖块,早就被爷爷送完了。碟子、盘子各个精光透亮。他老人家,睡的正香。
好在,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年货,赶紧拿出礼物,依然堆满了盘子,碟子,好丰盛啊!还有大把大把的压岁钱,撰在手里,美美的,可喜可贺!
长大以后,和同学们议论最多的,就是童年轶事;怀念最深的感情,就是家乡过大年的美好时光。
李大娘的儿子曾对我说过:“每年春节,母亲就只给我们每个孩子,一毛钱压岁,而不是两毛钱”。
听完后,我十分的不理解,现在懂了,她是为了还乡亲们的人情帐:“来家里拜年的孩子,都是我们至爱亲朋的后代,他们的父母都有恩于我们家;必须高看一眼,多给一毛钱,心里好受些;此时不还一份人情,等待何时?”虽然只是一毛钱,我却看到了李大娘的一片真心和诚意。她是用多给一毛钱的意义来压岁,以此来报答乡亲们的厚爱。同时,也是教育自己孩子们,人不能忘恩负义,知恩图报,才是做人的美德。
张大娘的女儿也曾对我说过:“为了买足买够那堆摔炮,分给孩子们玩乐,母亲那年过年,都没有穿上新袜子。”
现在我懂了,她爱她的孩子,更爱乡亲们的孩子们。在她心里,爱孩子就是爱大家,就是爱全村的男女老少,人亲土更亲。同时,也是教育她的孩子们:“人生难免有灾有难,远亲不如近邻,只有全村人和睦相处,互敬互爱,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你尊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才能避免天灾人祸的发生。平平淡淡才是真,平平安安才是福!”
每每回忆,在家乡过大年时的情景,我就很幸福!
每每想到,在家乡拜大年时的诡异心态,就非常后悔。我怎么可以,可以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羞愧难当。
人生,最难忘的就是乡愁;让我一生难以忘怀和思念的,就是同乡的老人和孩子们;让我一生铭记在心底里,永不磨灭的情感,就是这浓浓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