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没事“偷菜乐”(随笔)
我是单位里最后一位成为“开心农场”的“农场主”的,此前,我这只菜鸟并不知网上有这“营生”。
某晚同事请吃饭,谈兴正浓,忽然弃我而去。良久方回,一脸快意。我说,“老弟,去趟卫生间有用不着这么开心的。”朋友笑而不答。几经追问,好友才透露——“没事,去农场了。”
“农场”,城里哪有什么“农场”?好友端起酒杯说了一句——“老兄,你落伍了。”
回家,拿这事问在事业单位上班的妻子,妻子笑了。现在全国的网友日里夜里都在忙这事,你不知道?
为了摘掉“落伍”这顶帽子,不致于成为同事们的笑柄,在妻子的帮助下,我开通了QQ农场。学会了耕种、浇水、施肥后、收获果实再到出售给市场的整个生产营销流程。起初,我的农场人居环居只有“茅草棚”,够级别种的只有萝卜。我每天利用下晚班后的时间种,在次日下晚班后收获。看到农场的作物发芽、开发、结果,一天的工作压力在感受“作物养成”乐趣悄然溶解。
可是,萝卜成熟盘点收成时,我惊奇地发现菜地里的萝卜少了那么几个,小喇叭里不断传出“偷菜人”的名单。我发现有的网友来农场帮过的,对于这些帮忙除草、浇水的朋友带几个萝卜走还说得过去。而对于那些不劳而获者,不告而窃是谓“贼”,心里确实不痛快。
老家在农村,家家都是拥地十几亩的“农场主”,方园几百里的瓜果、庄稼一般没有围栏,也没有提示牌,自打完一身泥一身水地把庄稼种到地里后,每天扛着铁揪在地里转悠一圈成了家里主事的人的基本工作。偿若谁家地里的瓜果蔬菜少了那么几棵,那可要被咒诅的,随之而起的咒诅声便会传出村落三五里,严重的会持续那么两三天。因此,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不管父母有没有文化,“不偷不摸不做贼”是每位家长必立的家训。
可是网上农场没有这些教条。于是随着我辛勤耕种,农场主的级别不断提高,住房的档次升级,种植庄稼的级别及对应的价值也日益上涨,偷菜的主也越来越多,养条狗看护也没辙。更让我生气是的,有段时间工作特别忙,无暇看护自家农场,等到几日登陆农场,发现作物数量所剩无几,于是“防偷”工作纳上日程。
每天我算好作物成熟时间,一大早起床,不上厕所也要先打开电脑,把作物给收割了。可是这样持续了几天,妻子不高兴了,夏天还好,秋冬天冷,从被子里爬进爬进,弄得妻子感冒了好几次。为了我安心工作,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妻子拗不过我的那股正义感,披衣起床当起了我农场的义务看护员。由于怕错过作物收获时间,电脑也彻夜不敢关机。
几个月下来,我们睡懒床的习惯是改变了,可家里的电费猛涨不说,由于休息不好,我和妻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结果仍就防不胜防,只能放弃。
既然防不胜偷,那就加入偷菜大军吧。于是怀着报复的心态开始了“大盗”的生涯。
虽然是在网上偷,但心仍旧胆怯,毕竟从没做过“贼”。所以只是在积分涨到将要升级扩地时偷一把。后来发现“偷菜”也有说不出乐趣。每次挨个采点搜索行窃对象,继入深入到对方农场偷盗时,看到一地的红花绿叶,满果挂枝上悬挂的“可摘”的提标签,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当急敲键盘摘取、售出,再急着兑现将金币时,那种没事偷菜乐的刺激,淹没了所有。
久偷就会上瘾。几个月来我把“脏手”从普通网友伸到好友、上司,甚至亲友的农场里,一种偷后的负罪感在寂夜里油然而生。几次想罢手,却又抵挡不住那种想偷的冲动,于是乎不断换网名,不断掩耳盗铃。
常在河边走,哪里有湿鞋。偷菜终究还是出了事。首先情感出了事。受我的影响,原来一进家门就做饭洗衣的妻,变成了推门第一件就是直奔电脑桌,坐在电脑椅上不肯起身。我做完饭让妻子上桌,妻头也不抬,端碗饭又折回电脑前。电脑上那幅美好的田园风光图似乎成了妻唯一的牵挂。吃完饭,家里桌上的盘子狼籍一片……于是争吵开始不可避免地上演、升级。
接着,我们耐以生存的工作也出现了危机。自从偷菜之风兴起后,员工们每天早晨上班的流程从“做5S——开早会——写日计划”……变成了“开电脑——上农场——种菜、偷菜”……因为谁先开电脑,能偷的农场和偷到的果实就越多。作为营销部门主管,看到键盘声里一片哗拉拉偷菜声,那种“以身作则”的负罪感更是无以复加。终于在业绩下滑的第二月,我被叫起了老板办公室。老板把桌上的月报表摔得山响,然后对我扔了几句话,“告诉你我也偷菜,你怎么偷我不管,我只看业绩!”
于是,为了部门全体员工的饭碗,一纸关闭农场的禁令贴到了部门宣传栏上。
恶梦醒来是早晨。尽管我有理由相信,大多数人都有自控的能力,都会适可而止。可是我仍然担忧,如果听任偷风盛行下去,积恶成习,积习难改,谁能保准作为人可贵的理性不会在虚拟的空间坍塌,道德不会在一片“没事偷菜乐”的运动中沦丧,从而跌入到现实世界中:偷菜——偷聊——偷情——偷……那么,世界将会怎样?
回到家,精疲力精的妻和我不约而同地直奔电脑,拔掉了网线。
不做“农场主”——天下无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