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个蛤蟆村，傻三是条老光棍，牛二也是条老光棍。
　　 年关的早上，傻三吃了两大馍，夸张地打了个饱嗝，信步去大街上遛哒，顶头碰见牛二。
　　 “傻三，还不快去村长家领米领油？”牛二一手拎着米，一手拎着油，一本正经地说。
　　 “领米领油？”傻三盯着牛二手里的油与米，疑惑中流露着羡慕与贪婪。
　　 “真的假的？”嘴边上的一句话从傻三嘴里吐露出来。
　　 “信不信由你。唉，这年头行好不如作恶。对了，千万别说俺说的。”牛二一翻白眼珠子，没停下步子，甩着胳膊走了。
　　 傻三愣了一会，朝牛二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沬，骂了句驴日的，急匆匆向村长家走去。
　　 牛二是蛤蟆村出了名的“铁公鸡”，能干，又节俭，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
　　 傻三则不同，花钱大手大脚，喝酒抽烟打麻将，吃了上顿没下顿，挖了东墙补西墙，总是还不完的帐。
　　 以前，傻三曾向牛二开口借过几次钱，结果连一个子儿也没借到。所以，傻三更加鄙视这种把钱串在肋巴骨上的小气鬼。
　　 “村长，郝村长……”傻三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在门口叫喊。
　　 “三，啥事？叫魂儿似的。”村长乐呵着，迎出来。
　　 傻三向前凑了凑：“嗯，没啥事。你说这大过年的，俺吧，情况你知道，政府就不给点啥？”
　　 “给点啥？”郝村长哭丧着脸，挠挠头。
　　 “米，油。你看着办。”傻三胳膊一抱膀，头一歪，那架势，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样吧，给你五百块钱，省着点花……”
　　 傻三接过钱，数了一遍，又拿着在阳光下一张一张照了——嗯，不假！
　　 傻三回去，还故意仰着脸从牛二门口绕了几趟。
　　 “傻三，领的东西呢？哈哈哈。”牛二出了门看见傻三，忍不住得意地坏笑。
　　 “没，没领着。”
　　 “噢，怎么不给你呢？”
　　 “村长给了俺五百块钱。”
　　 “钱？不可能吧？”
　　 “俺骗你干啥？”傻三从怀里掏出大红张，得意地甩了几甩，哗啦哗啦响。
　　 “这个狗日的，有好事也不通知俺。”牛二不无后悔地骂了一句，气冲冲向村长家走去。
　　 大老远，牛二听见村长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吵架。
　　 “你傻呀？今年过节公家一毛钱的东西还没发，你拿钱往里贴。你爹有病，儿子买房子，家里就这五百块钱留着过年的。”
　　 “没钱咱能借，傻三哪借去？大过年的……”
　　 “借？傻三以前借的七百还了吗？你这下倒好，一下又白给了五百，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嘿，你这婆娘，我一村之长说了还不算了？好，你闹吧，俺走。”
　　 牛二一听不好，转身要走，吱呀院门开了，郝村长走了出来。
　　 “村，村长……”牛二结结巴巴，直搓手。
　　 “哦。牛二。有事？”
　　 “没啥事。没啥事。”
　　 “真没啥事？”
　　 “不，有啥事……”
　　 “有事说，咋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俺吧，村长。老爷子不是有病吗，俺没来得及买啥礼物，你看，这一百块钱……”
　　 “不不不，钱你拿着，心意俺领了。”
　　 “是兄弟就拿着，嫌少咋的？钱咱有。啥时候有困难，村长只管吱一声，乡里乡亲的。”
　　 郝村长心头一热，把钱接过去，大声吆喝女人：“蛾子，快弄几个菜，晌午，俺跟牛二兄弟好好喝两杯。”
　　 “不不不，使不得。俺家里的老母猪等着要下崽，改天，改天吧。”牛二满脸堆笑，退了两步，一转身，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