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鹿原》现象的当下意义(随笔)
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1993年出版以来,曾改变成秦腔、连环画、泥塑、话剧、舞剧、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还被翻译成日、韩、英、越南等多国文字。北京人艺推出的话剧《白鹿原》在北京和西安演出时,场场爆满,一票难求。许多来买票的观众都是冲着小说《白鹿原》来的,《白鹿原》22年累计销售近140万册。读者依然对这部小说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陈忠实也因此无可争议地成为当今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白鹿原》的写作告诉我们,长篇小说是富于难度的写作。长篇小说的创作是对作家生活经验、生命体验、艺术精神、写作技术和身体耐力的全面考验。陈忠实早期的一系列的散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的创作,都可以看作是一种彩排,一切都是为了《白鹿原》这场大戏上演。陈忠实把《白鹿原》写作变成了一种高难度的自我挑战和突破。
在一个崇尚浮华与喧嚣生活的时代,全国每年出版的长篇小说数量与日俱增,加上各种文学期刊,网络上的长篇多到难以统计的地步。现在不断出长篇小说,但真正的好小说非常少。作品一出来,炒作热闹一阵子,转身就销声匿迹。关于长篇小说写作,陈忠实曾经表达过这样的一种观点,他说:“作家要有真正的体验才能创作;没有体验,写不好东西。长篇小说得慢慢来。对长篇小说写作,我心里一直有种畏惧感,不敢轻易动手。”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何启治到陕西西安郊区找到陈忠实,向他发出长篇小说约稿,直到1992年,陈忠实写出《白鹿原》。这就是说,陈忠实是在其44岁时开始准备他的这部后来被称为“枕头”的作品,至50岁时才终于把《白鹿原》展现给了读者。何启治感慨万千:“《白鹿原》,我等了你20年!”
从《白鹿原》取得巨大轰动到现在,我注意到很多媒体在采访陈忠实时都不约而同问道同一个问题:《白鹿原》后你下一部长篇小说是什么?陈忠实答:我一直在寻找写长篇的感觉。我曾经当面问及此事,陈忠实一摊手,哈哈一笑:我老了,写不动了。由此我真实的感觉到陈忠实一定遭遇了长篇小说写作的难度。五十年的农村生活经历,成为陈忠实他宝贵的生活体验和心灵体验。再凭着《白鹿原》成功的巨大影响,陈忠实重复自己毕竟非常容易。陈忠实说:“《白鹿原》完成后,我心里很自然的有一种欲望,想把20世纪后50年的乡村生活也写一部长篇小说。但我这个人写长篇小说,必须有一种对生活的独立理解和体验,一种能让自己灵魂激荡不安的那种体验,才会有强烈的表达欲望。可惜,我至今未能获得那种感觉。因为缺失这种独特体验,我发现自己没有写长篇小说的激情和冲动。如果凭着浮光掠影或人云亦云的理解去硬写,肯定会使读者失望,也更挫伤自己。”我认为陈忠实《白鹿原》后不写长篇小说,这是他的一个理智高明之举,犯不着和自己较劲。因为他没有为了这个难度而去硬写,我想这也是陈忠实《白鹿原》后写作了大量短篇小说、散文的主要原因。
《白鹿原》忠实于生活和历史,毫不粉饰和回避客观存在,历史的真实,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这三个真实构成了《白鹿原》的现实主义的真实性原则。这种真实性在一定程度上使《白鹿原》呈现出比社会和历史更本质更真实的东西。一步步逼近被遮蔽了的历史生活的真相。陈忠实说:“作家写作应该坚持真实性第一这个基础原则,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这也是读者对你的作品和你这位作家建立信任感的基础。哪怕一个情节或细节虚假,他就不信任你了,开始排斥你的作品。这是要害。”正如肖洛霍夫写给高尔基的信中所言,他在《静静的顿河》中所写的“都是严酷的真实”,这一点是《静静的顿河》最大的成就之一。《白鹿原》厚重深邃的思想内容,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跌宕曲折的故事情节,形成作品鲜明的艺术特色和令人震撼的真实感。达到了历史的真实、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的统一。
《白鹿原》主人公六娶六丧,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庭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争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饥荒、瘟疫、三年内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恨交错缠结,冤冤相报代代不已。一幕幕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攫取读者强烈的阅读快感,令人欲罢不能。《白鹿原》证明了陈忠实是当代小说家中最有魅力的说故事者之一。《白鹿原》在《当代》发表后,西安广播电台便选中连播,于1993年4月中旬开播。稍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开始连播《白鹿原》,在一天的不同时段,两家广播电台播出,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很多人排队购买《白鹿原》。陈忠实曾说:“我写小说的一个基本目的,就是争取与最广泛的读者完成交流和呼应。我从短篇写到中篇再写到长篇,这个交流和呼应的层面逐渐扩大,尤其到《白鹿原》的发表和出版,读者的热情和热烈的呼应,远远超出了我写作时的期待,我认为这是对我的最好回报,最高奖励。”《白鹿原》赢得文学圈子以外广阔各个阶层,不同年龄,不同文化程度的读者的兴趣与欢迎,这个庞大的读者群给予陈忠实莫大荣誉。
传统小说中蕴含了丰富的的资源,却被当下一些作家有意无意的放弃忽视了。不注重从传统小说中发掘资源来进一步丰富自己的创作,主要表现在对小说故事化的逃避、漠视乃至拒绝,是导致小说缺乏感染力的又一个重要因素,探索性、先锋性小说在各种标语、口号、宣言制造的喧嚣中,在“技术至上”这面艺术创新的旗帜下,反故事,反情节和反人物,小说传统体系模式土崩瓦解,一头扎进一场场语言的狂欢和叙事的泥潭中难以自拔。先锋小说淡化情节、淡化人物的的意义和价值不可否认。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这种小说忽略了读者的欣赏习惯,面临高处不胜寒的尴尬。路越走越窄,尽管学者专家喝采鼓掌,读者群却越来越萎缩。小说成了城堡中的神祗,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繁难的重重的阅读障碍,大众失去了兴趣和耐心,拒绝,排斥,最后只好敬而远之。小说存在的最关键的意义是让人看,“看不下去”是读者面临一种普遍的接受心理。小说要让读者知道你在说什么,并能够有足够的兴趣阅读下去。
陈忠实在《〈白鹿原〉创作手记》中披露:“我发表了一批短篇小说,也获过全国奖和地方刊物奖,父亲要看我的小说,看过却不冷不热地说,还是《三国》、《水浒》好看。我有一种无以出口的挫败感。”父亲的话对陈忠实影响很大。你写的小说得有人读,你出的书得有人买。普通读者喜欢不喜欢,爱看不爱看。成为他一种心理的敏感。其实,作为普通读者阅读的审美标准:首先就是好看。当然这种好看是有艺术价值和有意义的好看。不是用低俗的的故事去招徕读者。小说要用鲜活生动的故事吸引读者,更要用艺术去感染读者,尽可能符合大多数读者的阅读需求和审美趣味,尽可能体现使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意图。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白鹿原》魅力依旧。一部作品经历读者20年来对它的热情参与确认是一部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有生命力的好作品。彰显了《白鹿原》的成功,标志着当代长篇小说在民族性与现代性,个体精神与时代审美的追求中所取得的巨大突破和超越。优秀的长篇小说一定是对传统中文学资源的一种尊重和回归。也一定是对读者审美习惯的尊重。
现下,各种文学泛滥,充斥着各行各业,但大多却都是一些速读品,读过之后就被人遗忘,也许这也是现当代文人的一种悲哀!
很早之前也在构思一本长篇,本打算今年弄好,看完老师对《白鹿原》的解读,对现下文学的分析,我感觉还要好好构思构思。
文章拜读,受益匪浅,问安!
1、我书架上的《白鹿原》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6月北京第一版,我注意到这部优秀的长篇小说,是在一张很小的圆桌上,很矮的四脚方凳上完成的。
慢工出细活,这部小说的创作和编辑,都让我感动,编者和作者相约20年,作者终于没有辜负编者之约,虽然时间长达20年,真是文坛佳话。很高兴本文作者也有叙述:
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何启治到陕西西安郊区找到陈忠实,向他发出长篇小说约稿,直到1992年,陈忠实写出《白鹿原》。这就是说,陈忠实是在其44岁时开始准备他的这部后来被称为“枕头”的作品,至50岁时才终于把《白鹿原》展现给了读者。何启治感慨万千:“《白鹿原》,我等了你20年!”
2、“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闭门谢客,披阅十载”,长篇小说创作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3、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或者说经典的小说,无一不是了历史的真实、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的高度统一。
4、阅读,欣赏,作者辛苦!谢谢分享。
五十玫瑰的每一篇编者按,都写得非常紧扣主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