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不能长久的卑微(小说)
一 桃花开了
十七岁那年春天,梦雪上高二。梦雪和同桌晓丹每天埋头读书,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完全不知道外面早已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直到有一天,前排走读的青枫上自习时,手上拿着一朵白色的花,微笑着问她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晓丹摇了摇头,梦雪看了一眼,笃定地说:“这不是白色的桃花吗!”青枫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梦雪,笑着说:“原来你早就知道啊,是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白色的桃花呢!真漂亮!”
“是的,我也见过,很漂亮,白色的桃花开满一树时,就像一位白衣胜雪的美人在舞蹈,清新脱俗,艳而不妖。”
听了这番话,青枫深深地看了梦雪一眼,终于明白了梦雪的与众不同之处。
第一次见到梦雪时,青枫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感觉这女孩很特别,但又不知她特别在哪里。她清秀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清冷的眼神,冷艳的气质。她身材苗条,衣着朴素。这些天来,他多次琢磨,也没能搞清楚。原来,她就像这朵白色的桃花一样,清新脱俗,艳而不妖。
二 缘分来了
一次课后,青枫对梦雪和晓丹说:“其实,我是报名时走错了,才来到我们这个班的。我发现搞错了之后,就去和班主任打声招呼,准备离开。班主任看了我的年级排名,决定将错就错。他连忙握住我的手,挽留我说,别走了,就在我们班吧,我们有缘!有缘啊!”
说完这些,青枫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梦雪,梦雪只是笑了笑。梦雪转过头,却发现晓丹低下了头,她的脸红了。
后来,梦雪听说晓丹和青枫来自同一所初中,她还听说,晓丹喜欢青枫。私底下,梦雪笑着问晓丹:“听说你喜欢青枫,真的吗?”晓丹大方地承认了,她说:“青枫很优秀啊,他成绩好,人又帅。我是对他有好感,不过,他似乎只当我是同学,并无他意。我们家离得不远,以前他骑自行车上学,放学时常顺路带我。那些日子,天总是很蓝,风也很和煦,我感觉很快乐!”
三 生日贺卡
四月底,梦雪的生日快要到了。一天,梦雪上自习时,很意外地在课本里看到了一份精美的贺卡,她忍不住看了看。金色的夕阳映照着湖面,图片下方写着:“在茫茫沉浮的红尘中,我们有缘相遇;用一颗坦诚的心,彼此相知、相惜。”贺卡背面是青枫的字,他写道:“梦雪,知道你这几天过生日,然不知确切是哪一天,所以或许这是一份迟到的礼物,但无论迟早都代表了我的祝愿。祝生日快乐,学习进步!青枫”。
梦雪看贺卡时,被晓丹看到了。下自习后,她们一起回宿舍的路上,晓丹问:“谁送的贺卡?”
“青枫送的。”梦雪回答。
晓丹听了,沉默了很久,然后问:“能给我看看吗?”
回到宿舍,梦雪把贺卡给了晓丹。晓丹拿去,一人在帐中默默地看了很久,才还给梦雪。梦雪不知晓丹会想些什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说是别人送的了,何必让她伤心呢?晓丹很明事理,并未因这件事而疏远了梦雪。
四 深情等待
对于青枫的贺卡,梦雪不知该如何处理。其实她很高兴能收到青枫的生日祝福,但在那样的年龄,一切都很敏感,稍不小心,都可能会被贴上“早恋”的标签。何况,她还要顾及晓丹的感受。于是,她不敢做出任何反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些天,梦雪的不表态似乎让青枫很受伤。他常常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青枫有一个叔叔和梦雪家住在同一个村上,暑假、寒假,青枫都会去叔叔家住几天,回校后,他笑着对梦雪说:“我去我叔叔家了,我很想去你家看你的!”,同时观察着梦雪的反应。梦雪也笑了笑,却没说什么,似乎对这种客气话习以为常,她心里却在想:“光会说客气话,那你怎么不去呢?你若真有心自然会去的!”
这些小插曲很快就烟消云散,紧张的学习生活,容不得他们有太多的想法。很快,就到了来年的七月份,高考来临了。
青枫考上了军校的医学院,晓丹也考上了医学院,梦雪则考上了无锡的一所大学。他们都在南京,梦雪为晓丹高兴,她想他们同在一座城市,又都是学医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晓丹一定会有机会的。
半年后,寒假的聚会上,饭后,梦雪和几名同学在一起一边打牌,一边聊天。青枫就在邻桌,梦雪随口说起她去上海和南京实习了,青枫听到了,委屈地责问她:“你来南京,为什么不来找我?”梦雪只好推说是集体活动,没有自由活动时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青枫对她那一份友情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也未减过半分,自己竟然因为一些并不重要的理由而忽略了他那么久。她想起那时,青枫几次对自己说:“我去我叔叔家了,我很想去你家看你的!”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青枫是在试探她,他想去又不敢去,怕她不欢迎。她若说声欢迎,他就一定会去的。
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歉疚,开学后,梦雪主动写了封信给青枫。从此,他们恢复了友谊,鸿雁传书,通过书信谈校园生活,谈心得体会。青枫觉得梦雪冰雪聪明,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不敢轻易表白,怕遭到拒绝,自己的自尊心再次受挫。他决定顺其自然,等时机合适,再向梦雪表白,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五 顿生情变
十一节前,青枫邀请梦雪十一假日来南京游玩,梦雪答应了。可是,临近十一,梦雪接到妹妹的电话,让她十一假日一定要回趟家,梦雪纠结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回家。她想,来日方长,以后再去看青枫吧。于是,她写信给他,告诉他因为家中有事,她要回去一趟,以后再来看他。
十月底,梦雪一连十几天都没有收到青枫的来信,以前都是三五天一封的。她有些失落和生气,又有些担心,他到底怎么了?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看到同学拿信,她总是很快过去看一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倒是有的,但却不是他的。
在她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青枫的信终于来了。梦雪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阅读起来。读到最后,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神情也很不安。她忍着悲痛,又反复读了几遍,看了看窗外明净高远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她的心情灰暗沉重。她含着泪写了回信,寄了出去。没想到,从此,她再也没有收到过青枫的信。
青枫在信中写道,他认识了邻校的一个四川女孩,热情活泼,他竟然有一种迫不及待想与她交往的冲动,那女孩似乎对他也有意,他问梦雪应该怎么办?
梦雪虽然一下子懵了,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虽是一个女孩子,但却有临危不乱的品质。她觉得,一份感情若是来了,别人如何能挡得住呢?即使每天守护在他身边都未必能挡得住,何况自己远在兩三百公里之外。自己对青枫虽已难以割舍,但她却也不忍心让他为了自己去压抑。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也许那个她根本无意于他,也许走近了之后,那个她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她自信她的好绝非随便什么人就能比得上的,她相信他终能明白她的这份苦心,再回心转意也不迟,她一定会耐心地等待着这一天。
于是,她在信的末尾言不由衷地写道:“既然你想去找她,你就去找她吧!”
六 领悟来迟
96年12月的一个下午,南京开往无锡的火车上,梦雪失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在意火车上的忙碌、拥挤,泪水还涵在她的眼眶里。铁路两旁的香樟树还是那样肆意地绿着,它们快速地倒退着。她有些后悔这次来南京,可是,该后悔的又何止是这次来南京。
梦雪这次来南京,除了参加人才交流会,就是看望自己的同学。也许,参加人才交流会也只是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她来南京,主要是想见青枫一面,毕竟还是放不下他。可是他呢,当她和晓丹在宿舍门口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他和女友回宿舍,他看到她,愣了一下,竟然全然不顾她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他,只留下一句没空,就匆忙地拉着他女朋友的手又走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可是他分明是落荒而逃啊,不是刚约会回来吗?何至于又这么着急出去呢?似乎伤人的是她不是他,而受伤的也是他不是她。
虽然南京其他的同学几乎都来了,满满地坐了一大桌子,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笑着责骂青枫重色轻友,却丝毫不能减轻梦雪内心的失望,那顿饭自然也是吃得索然寡味。
没想到,前后不过才隔了两个月,他们之间竟然变成这样,形同陌路。梦雪认识青枫三年多,这三年多以来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而他们之间的缘分似乎已经尽了。
直到这次去了南京,梦雪这才知道,她错得很离谱,如此优秀的男孩到哪都不会没有女孩喜欢的,而他却一直在卑微地等待着她。爱情本是自私的,她的大方,她自以为是的用心良苦,对他来说也许是莫大的讽刺。以后的岁月里,也许他会无数遍质疑:“难道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难道真的有那么差?一点都不值得你留恋?”正是那句“既然你想去找她,你就去找她吧”,把他推向了另一个女孩的怀抱。
言情剧中,常有人问男女主角:“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你希望回到哪里呢?”若是有人这样问梦雪,她会希望回到收贺卡的那一刻,见到青枫时,她一定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虽然未来的事我也不能确定,但我很感谢你,我会一直珍惜我们的友谊!”
有人说,爱情若是卑微到尘埃里去的,能开出一朵美丽而妖艳花来,但花期却很短,如烟花般,稍纵即逝。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若一方总是卑微,伤了自尊,这样的友谊和爱情必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