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朋友
有一次,一位老友过来,为我提供一些法律事务的咨询,谈完正事,闲谈之间,他突然问道,我们是不是朋友?我有些纳闷,还没等我说话,他又问,我们是什么样的朋友?这让我有点恼怒,朋友就是朋友,还什么朋友!
不然,老友摇摇头笑道,朋友是有很多种的。听他这么说,想起最近他在搞什么社会学研究,或许有了什么新的见地,便转怒为喜,也“文”了他一句,愿闻其详。
在我看来,朋友有三种,但是首先声明,我不想带任何成见,妄下结论。他端起茶,轻轻地咂了几口,又闻了闻茶杯,这是他的老习惯,他要开始论述了。
通过对不同人群的研究,我得出这样一个粗浅的认识,朋友的类型大致可分为三种,分别是友情型、酒肉型、功利型。所谓友情型,用《庄子》的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最能说明其特征,这种朋友之间的来往或许不十分频繁,看上去也不是很亲密,甚至可以十年不见,但是他们曾经结下的情谊却非常牢固。但凡相见,无论富贵贫贱,无论官位高低,他们互不相轻,且不多有求,若一方有难,另一方则尽力相助而不求回报。在竹林七贤当中,以我看,嵇康和山巨源就是这样的朋友,他们虽道不同,却友情深厚,甚至山巨源邀请嵇康出来做官,嵇康毅然一封无情的绝交书,也不能断了他们的友情。
这种朋友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国事、政事、社会现象非常关心,喜欢人文、历史,甚至杞人忧天。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Q君,我和Q君是中学的同学,喜欢读书,年纪不大却常在一起议论天下事,曾经组织过一个读书会,那时候,一书难求,有一本好书大家就争相传阅,然后在一起交流读书心得。可是上了大学后就再未相见,开始也有书信来往,但是后来各自天涯奔波,音讯渐无。不曾想,二十多年后,我们在一个酒店的大堂偶然相遇,相互对视了很久,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小名,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所谓酒肉型的朋友,也是很有趣的。这种朋友最讲义气,很豪爽,既然是酒肉型朋友,见面时总是要喝几杯的,往往不醉不休,不过各自有多少酒量大家心里都有数,故而不会过多劝酒,由着自己的兴致就是,只为身心愉悦,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们相聚不大谈论国家大事,那是该当官人操心的。他们之间有求必应,甚至两肋插刀,有了这种朋友你就多了几份安全感,但是有时也会带来麻烦,一不小心,便会惹出一些事端,弄得人哭笑不得,法律意识差的,还会捅出大漏子来。
我说,是的,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不必强求,依你的性格,不会有这样的朋友的。他继续道。
最后再说功利型朋友,这很好理解,因为共同的利益走在一起,合作的好,朋友就可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因为利益,一旦有了裂痕,便又做不成朋友了,甚至反目为仇。这种朋友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接手了很多经济案子,合作伊始,我给他们起草协议,双方大谈缘分,相见恨晚,举杯相庆,可不久我又得为他们拟定散伙的分割条款,无意当中还要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情形太多了,为什么呢?现今社会种种怪象,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人们急切的逐利性,是它们存在的土壤。他们把各自利益看得太重,忽略了他人的感受和利益,甚至轻易就能违背既定的合作约束,无任何信用可谈,怎么能长久的合作呢?唉!这可能是国人的通病吧。
我深表赞同,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便忍不住问,那我们是什么样的朋友?功利型的?
他笑而不答,端起茶杯,茶杯是空的,我赶紧烧水、倒茶。他举杯细品,又闻闻杯子,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好一会才说,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的邀请?一直不肯做你的法律顾问,尽管你给的薪酬很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