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爱一直都在(散文) ——市政公用集团报新年第一期“家的故事”征文
“呦,她还不来——不来算了,随便你哟。”
十二岁的女儿小方语放寒假的第一天,父亲就立马打电话来了,说是要亲自来省城接。可付方语的本意是在省城呆两天再去乡下。这可急坏了日盼夜盼见孙女的双亲。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父亲如头顶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凉水,失落得很。挂断电话,我站在原地发愣了许久,回味着父亲的这句含有深意的话语,仿佛听见父亲发出的长吁短叹的声音:又不来啊!
可母亲的脾气执拗,翌日就催着父亲把小方语接走了。其实我明白父母亲的意愿,除夕迫近,有钱没钱都得回家过年。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老百姓的“天理、法理”。于是,大家都为年做好准备工作。真正进入年,应该是从小年腊月二十四开始。可我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二姐夫拒绝来省城的二附医院做最后的一次肠癌化疗。
我与大姐商议,并轮番打电话给住在高安独城县的二姐,极力游说二姐夫必须进医院。可二姐夫执意不来,说是自己的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且胖了。我第一时间与大姐通电话,显得气愤。
“不来算了,又不是我们‘付’姓人,之前的医疗费用都是我们几个姐弟出,他还甩大牌。”
“是不是你叫人家在本家兄弟姐妹之间凑钱,凑不到哟。”
“管他……”
“我们再出吧,反正都第六次化疗了——最后一次。”
“二姐说不是钱的事。”
我与大姐在电话里争执了很久,本以为二姐夫是不会来治疗了。可腊月二十八的那日上午,父亲突然回到省城。他暗茶色的额头上皱纹似乎又深了,脸颊上布满了银灰色的胡须,人清瘦,显得沧桑。
我惊讶地问:“您怎么来了?”
“我为你二姐夫送钱来了,这次你们姐弟几个就不要凑了,治疗费用我来出。”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轻松。我却一肚子恼火,要知道父亲手上的几个钱都是从泥巴地里辛勤劳作出来的。
“不是说不来吗?”
“我在电话里发了火,他才来的。”
“他没钱治病,活该!二姐和他的收入都赛过了你这个住省城生活的儿子,他没钱,钱哪去了?”
“算了算了,最后一次。”
“姐弟几个都辛苦挣钱,买房的买房,计划买车的买车,都是为了生活过的舒适些。他呢,大半辈子了还一直窝在那个单位的小棚子里,到头来连病都看不起……”
“算了算了,最后一次。”
父亲见我有些亢奋,显出强势,就匆匆地以要回去卖菜为由离开。意外地,在下楼的时候我瞥见了父亲的背影。轻飘的身躯,却怎么看都显得沉。还是邓玉宾的《叨叨令?道情》写得好——
一个空皮囊包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顶戴着十分罪。为儿女使尽了拖刀计,为家私费尽了担山力。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这一个长生道理何人会?
除夕的前一天,我去二附医院看望二姐夫。见着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手足舞蹈地在走廊里蹦蹦跳跳,像个孩子。这光景令我想起了他刚进医院时二姐的情形:二姐一身素衣,脸庞的骨骼清晰,目光呆滞,一条没有梳理的辫子甩在身后,像母亲捆着的桔梗,整个人有气无力,如霜打的茄子,更像似从解放前走出来的人一般,令我心疼。而此时此刻,我竟没了气愤,心里很沉,不舒服。
“欢春,你来了!”
二姐夫见了我,显得很兴奋,拉着我进了病房,又从床头柜里拿出胶片及报告单递给我,指着铅墨一个劲地对我说,好了,我好了!说着,又不忘使劲地揉搓自己的双手。“好了好”我迎合着。没说几句话,我就借故离开了。走出医院,我朝病房回望了一下,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内心百感交集。此时,围绕着二姐夫住院的前前后后,那悲喜交集的日子如蒙太奇式的影片一幕幕地在我的脑海闪现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我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怨其不思进取罢了。这个年味过得“五味杂陈”,一如二姐的清影,一如父亲的背影,还如小方语不情愿地提前下乡。
但爱,一直都在……
2016-2-6
开年好快活,
今春景观美,
作者泼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