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回家】缘分有时是一条环线(征文·小说)
一
突然就惊醒了,窗外雷声大作,风卷着雨感觉就像波浪一样一层推着一层,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啪啪作响,闪电一道一道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划亮了窗户,一个接一个的雷紧随着滚动仿佛就逼近在窗口炸开,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是雨佳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就传来了她痛楚的声音:“老师,我发烧得好厉害,整个人晕乎乎的,是不是要死了啊?”她柔弱的声音让我感觉到了揪心的怜惜,电话随之断了。
我的反应是迅速的,一个弹跳从床上起来,慌乱地穿好衣服,迅速地开始奔下楼。
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多,运气还算好,很快的我就拦截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好像乘风破浪地赶去。
车里,我戴上耳机再次拨通了雨佳的电话,叮嘱她不要挂断,我焦急地唤她一声,她就虚弱地“嗯”一声,过后就是久久的沉默,久久的沉默过后我再焦急地唤她一声,她又虚弱的“嗯”一声……
我晓得市区最繁华的春熙路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我叫司机开到在那里我买好了药,再匆忙折回上车往雨佳的住处。
慢慢地,风稍微小了,雨还在下,路面上的低洼处早已经积水满满的了,刚才下车深一脚浅一脚的,我的鞋子里已经进水了,连裤管也打湿了,在车里一直闷声不吭的司机看到我潮湿湿的头发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你女朋友吧,不然你不会那么紧张,也不会在这样大风大雨的三更半夜还去给她买药?”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二
时光退到1996年,家里太穷了,父母一直年弱多病,全靠种土地供养我和妹妹读书。在我高二那年,母亲因为一场病动了手术,花去了几千元钱后,家里负债得更是一贫如洗。在父母的眼泪面前,在已经懂事了的妹妹愧疚的目光里,我固执地还是退学了。
怀揣几十元钱,我坐车去了毗邻简阳的成都,因为举目无亲,我在九眼桥附近的劳务市场蹲守几天找了一份工作暂时稳定下来,这样离家不远,照应家里也方便。因为我学历不高,后来工作一直磕磕碰碰的轮换,我也越来越对生活非常迷惘,我把这份人生的失意寄托在了文字上,1996年4月1日,我在《成都晚报》发表了一篇《无奈的叹息》的文章,之后收到几十封读者来信,报社选择了代表性的几篇刊登过后,其余的都邮寄给了我,内容都是一些激励我的,我又选择一部分信件做了回复,其中就有雨佳的。
雨佳的信上字迹遒劲有力,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一个女孩子,通了好几封信慢慢熟悉过后她留了她的BP机号码给我,我用公用电话呼她,她用电话回过来,话筒那边传来了清脆的咯咯声我才惊诧得如梦初醒。
雨佳是成都本地人,父母都是批发海鲜的,家境殷实,她在成都某高校读大二了,她说在报纸上看到我的那篇文章感觉写得非常的感伤,就写了一封鼓励我的话到报社编辑部请求转交给我。
我也留了厂里的电话号码给她,我们开始有了联系。那段时光是快乐的,雨佳三天两头的会在傍晚的时候把电话打过来,因为那个时段我正好下班有空。雨佳很开朗,每次电话里不断地咯咯笑,雨佳很爱唱歌,经常会在电话里为我哼几句,雨佳很体恤我,我每次往她宿舍打电话她都挂了给我回过来,不想让我浪费电话费!
雨佳就像一道亮光,一扫而光我生命里的阴霾,我的精神世界瞬息亮堂而生动起来,让我枯燥的上班生活充满了激动与期盼!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就通了三十多封信,我们谈理想,谈人生,谈某个作家,谈某篇文章。当然,她会给我讲她的学习生活,我也给她讲上班的那些零碎趣事。我大,我说我是哥哥,她说我写文好,每次信的开头都称呼我是老师……
我和雨佳第一次见面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那个农历十月某一天的傍晚很冷,雾霭笼罩又飘着细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在我的厂门外了,当时我既意外又惶恐也很惊喜。
雨佳有着一头浓密的披肩长发,身材苗条得就像小白杨,充满着活力,她穿着一双高跟鞋比我的个头都高。
雨佳给我买了一双牌子的鞋子,我看那牌子当时就要值一百多元,她也带来了两本我喜欢的作家的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我们简阳作家周克芹的《秋之惑》。
那个雨天的黄昏出去晚饭,我穿着一件蓝色脏兮兮的工作服与雨佳共撑一把伞走在一起,我感到那么的猥琐,她的身高又压抑得我举足无措。慌乱中只听得见朦胧的细雨亲吻着雨伞嗤嗤作响,她身上散发着一缕茉莉清香让我迷离,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里都盛满着款款的笑意又让我不自觉的沉醉!
我兜里揣上了刚刚发的两百元工资,奢侈地请她进了一家火锅店,但是我知道,那个月给妹妹的生活费只得想办法借了。
我是木木讷讷的人,一直不善言辞,倒是雨佳口无遮拦着滔滔不绝,豪爽地一杯啤酒一句话的,到最后她醉了,整个人迷迷糊糊起来。
在那个小旅馆里,我给她洗脸我给她洗脚,我把她扶到床上,我把被子给她盖好,我清理干净了地上她的呕吐污秽物……
睡梦中的雨佳真的好美,她皮肤的白皙,小巧的鼻子,浓而密的眼睫毛时不时的在颤动,我就动情地想起了路遥《人生》里的刘巧珍,可是雨佳就是雨佳啊,她不是村姑,她是城里人,她也是知识人,她家境富裕,她穿的一身名牌我就是拿两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那晚,疲倦的我依靠着床边坐在凳子上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凌晨,我醒来的时候,雨佳已经走了,但是在我的身上搭了一件旅馆的被子。
雨佳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我赶回去上学了,老师,你知道吗?我其实最喜欢路遥笔下的孙少平,感觉你真的好像他!”
以后,雨佳的电话来得一如既往,信也一封接一封,频频地接她的电话频频地收她的信已经成为同事们眼里的一道风景,因为厂里也有老家的同事,这件事不久就传到了家里,母亲打电话来质问:“听说你找了一个城里的狐狸精,你养得起吗?农村人就应该本本分分啊,找一个身强体壮的女人,能干农活,能生健健康康的娃儿!”
厂里也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就弄不明白这个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怎么会遇到一个城里人,女孩漂亮不说,还是一个大学生?
其实,只有我清楚,我和雨佳就是很单纯的那种交往,我们逾越了世俗,相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让我们相互吸引,有了很多畅所欲言的话题。
偶尔我心里也会波动一下,但是很快就打消了那种想法。雨佳心无城府,对我一副天真无邪的信任,我就暗自惭愧地自责内心太肮脏与龌蹉。我即使是雨佳心目中的孙少平,但是我却不敢把她当做田晓霞,丑小鸭和白天鹅的爱情永远都是笔下的神话,现实就是现实,我和她永远都在两个世界,我没有流露我的自卑并不等于我就不卑微,只是它一直潜伏在我心里折磨着我,随时提醒着我不要自不量力地痴心妄想。
其实,我悲观地知道我和雨佳的交往就是一个肥皂泡,终有一天它的破灭会粉碎一切的美好!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有一天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把我约到了厂门外,自称是雨佳的母亲,她说无意中看到了我给雨佳的全部信件。
一个老套的故事就出现在我身上了:她递给了我一叠钱,说:“成都太小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雨佳吧,你和她根本不可能的,这里有5000元,知道你家里困难,妹妹又在读书,当给一点帮助吧!”
我客气地推开了她的手,不卑不亢地开始辩解:“阿姨,我和雨佳只是普通的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女人叹了口气说:“阿姨是过来人,你们的信件里虽然不着一个爱字,但是或许你们都没有察觉到,字里行间已经暗生情愫!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自古以来婚姻就是讲到门当户对,你和雨佳真的是不适合的!”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上班心不在焉,咀嚼着阿姨的那几句话神思恍惚,心里感觉到了那么痛那么痛。
期间,雨佳来过几次的电话我都战战兢兢地不敢接听了。
很快,我联系上了在广东上班的一个同学,说好了去广东投靠他。
离开厂的那个夜晚,一瓶白酒下肚我酩酊大醉。
第二天在成都火车北站广场,简单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换洗,塞得满满的就是雨佳给我的几十封信,回望成都这座城市,我情不自禁滚下了几滴泪水。
我就这样落荒而逃了。
三
后来,我不再写字,也不再看书了。在广东,每天都是十几个小时的上班,有空就约几个要好的同事去喝喝小酒KK歌,和别人吹吹牛也学会了粗俗,农民工不都是这样的么?
雨佳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她就像我梦中的仙女,触摸不到她的真实了。只是前几年母亲电话里提起过,我去广东没有多久,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一路打听到我家里向他们询问我的消息,带了很多的礼物,还给了母亲一点钱,说是给补贴妹妹学习的生活费用。
时光悠悠,掩盖了尘世间多少的哀愁!一晃眼就十年了,BP机很快淘汰了,手机普及了,再到流行一时的手机短信和彩信联系方式也落伍了,QQ出现了,微信也出现了,互联网走向了千家万户。
什么都在日新月异,我却苍老了,唯一不变的,我还是孑然一身。其间我也试图交往过几个女子,但是都找不到那种感觉,她们觉得我木讷得枯燥无味,我却感觉她们不解风情,无法触摸到我心里去。
记忆深刻的有一个贵州女孩对我非常的好,百依百顺地对我,夜班下来她会带给我最喜欢吃的炒粉,有空的时候她会把我的脏衣服拿去洗得干干净净,我也试图接受她,我就特意与她来了一次测试,我吟了一句: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不知所措,那一刻我就失望了。我想如果是雨佳,她就会机灵地紧接了下一句: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是的,我终不能欺骗自己,我想要的爱情,既能情投意合,又能志同道合。
我就这么固执的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婚事,不仅仅是家里人的担忧,还是别人眼里的笑柄。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它不仅仅是我的个人问题,而且还是全家人的荣辱,父母经常对我说周围邻居经常的闲言碎语让他们感觉到颜面无光抬不起头啊!
父母的意思是把老家的楼房修起来,在他们的认为里,房子漂漂亮亮的了,才好讨媳妇,因为曾经有过几次提亲的来过,女方都是嫌弃我们的家庭条件不好摇摇头算了!
而我对父母每一次的态度也是坚决的:“为了娶媳妇修房子我宁愿不修,那种为了房子才嫁的女人我也宁愿不娶。”
我也越来越感觉到,在我一无所有还能遇到了雨佳这样对我的女人,以后恐怕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了。其间,妹妹大学毕业早已经开始了工作,结婚生子,父母也年岁老了,希望我还是回成都去,离老家近点对他们有一个照顾!
四
十年后,我又一次回到了成都,找了工作稳定下来。当年上班的厂区早已经拆迁不复存在了,二环路外的变化太大了,到处都是高楼林立,一条条宽阔的大马路四通八达。
在早晨上班的路上,我经常会抬头望着柔和的朝阳出神地发呆;傍晚下班的时候,我经常也会抬头望着那片彩霞满天微笑;在无数个寂寞夜晚,我会泡一杯清茶,循环一首首老歌,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李茂山的《迟来的爱》,那是属于我和雨佳那个年代的歌,我喜欢,她也喜欢,我懂,她也懂。
经常我想象着,在街头的巷尾或某一次地铁上,我就碰到了雨佳,她还是一如当年对我微笑着,可是我恍惚过很多像她的背影,只是定睛的时候却不是她,那份怅然若失经常将我困扰。
是的,直觉一直在强烈地告诉我,我和雨佳肯定在这同一座城市里,我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沐浴着同一片阳光,我能那么真切地感受得到她就在不远处冲我微笑,雨佳,我祝福你,但愿你是幸福的!
成都注定是一座能给我灵感的城市,我又重新提起了笔,写我的情,写我的伤,写我那段迷失的爱!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充满遗憾的不了了之了,但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某一天,一个陌生的QQ号叫雨佳的加了我好友,没有错,她就是雨佳!
我们在网上的相遇不是偶然,我是在网上发了一篇《雨佳,你在哪里,但愿你是幸福的》,文章有我真实姓名的落款,后面还附了我的QQ号。
雨佳说现在网络发达了,她想当年的我喜欢舞文弄墨,现在在网络上发表点文字是完全有可能的!就这样,雨佳居然把我百度到了。
那晚,我们通了很久的电话,雨佳喜极而泣。她说我不辞而别后,找不到我她也心灰意冷了,后来和一个一直追他的大学同学结婚了,不过那男人好吃懒做,赌博不说,还有家庭暴力,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打她,就连她两个多月的腹中胎儿都因此流产了,后来她再也无法忍受就起诉了离婚。离婚后她要了父母市区的那套老房子,因为那套房子是我唯一找得到她的地方,她是怕我哪一天回来了到这里找她,但是她又感觉这希望太渺茫了,雨佳觉得我应该娶妻生子过得幸福了。前一段婚姻导致了她对婚姻的恐惧心理,一直独身。
评论能说点实话吗?别互相吹捧。我就是受不了红袖的脂粉味儿,才出来了。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胭脂粉堆出来的。
上个世纪的?那一年,我在那里的一个叫鹏程机械厂上班。同事里,有一个男生来自乐山的军,有一个女生来自宜宾的敏。这两个并无瓜葛的同事,因为我的玩笑,军开始去追敏。可是追来追去,毫无进展。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敏有意于我。可是因为朋友意气,我与敏进行了一段遮遮掩掩的交往。
?多年以后,敏不属于军也不属于我。人海茫茫,我们都陌路天涯。
?因为这段人生经历,多年以后,也成就了我的这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