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回忆】 自省(散文) ——想温暖的活着
文友几次来Q催,让我积极写文发表,他说欣赏我的文字。每一次,我都踌躇满志:要写,必须写一篇好文来。当空白的电子文档被点击打开,屏幕突兀眼前时,要说的话,却一下子缄默无语了。如同一个人,看了某本旅游宣传画册,对某个旅游景点的景色充满向往——山间曲径,林荫小道,花树旖旎……这一切,清秀悦目。终于可以亲临其境了,眼前的景致却被浓重的雾霾遮蔽,看到的,与想像的,同时羽化在模糊的视野……
我目前的状态,有太多想要说的话,它们被禁锢,被囚牢在它的主人灰色的地带边缘。此时此刻要写的,或说已不关兴趣,不关对文字的执着。我写,应该是,一个人对告别过去的一场哭殇,方是意义的所在。
“可以去看下塞壬的散文。她是到广东闯荡过的人。文字里的气味你肯定感同身受。”我击开不停闪烁的QQ图标,便看到文友笑发来这三句话。
与此同时,我可以感受到自己那张憔悴疲惫不堪的脸,在显示屏的亮光映衬下,形成强烈对比。
我只是恹恹的回复他:“是吗?”连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的问话,是问有塞壬这个人的存在,抑或是她的文字真的是我喜欢的风格,才发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语调问他。我知道,这一刻,我应该保持沉默,语言一旦出口,覆水难收。
“是的,我看过她好几篇散文,据我的了解,应合你的兴味。”他果然看不出我回复的伪装。我在心里鄙视自己的虚伪,明明想抹杀别人投来的热情,偏装作一副高兴的嘴脸。
“是哪里人?”我继续不动声色为自己的“阴谋”铺路。
“武汉的。”他复。
“今天心情颇坏。”我把这句话按了Enter键发了出去。我的阴谋终于露面了,我急切等待对方可怜我,或者下意识关怀地问候一句:怎么啦,遇上什么事譬如诸些也行。
是呀,我怎么啦?总是把自己惯有的低落情绪,像垃圾一样往别人身上倒,并要求别人纳接这些——属于我个人悲伤的苦痛。仿佛别人有义务这样做,必须义不容辞去履行。
乐嘉老师有一回在微信里责备我。他一定被我撕心裂肺的哭声惹烦了,被我无限扩大的内心悲苦激怒了。他说:“这位朋友,虽然我与你素未谋面,亦不知你姓甚名谁,你在这里,大肆宣泄你自认的生活悲苦困顿,我听了,并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你的悲苦成功的转嫁到我身上了……”
对于那一次,听到老师的回复后,我一直觉得抱歉。他的话,让我感到廉耻。我时常被我激烈的情绪主控,它们总是令我的处境难堪。我已掏尽心思想方设法去应对这个突如其来,或隔三差五掌控心智的“魔鬼”。如同藏匿身体某处的隐患,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
我曾经这样写过自己的心情:
……望着星稀夜空,她困惑无助,无声的泪悄然滑过脸庞。夜风吹醒醺然的她,如同孤独的影子,在光的映射下,保留对世间的眷恋与执着,是如此卑微的心愿,却彰显了强大的欲念与信心。她要通过冥冥中的联结,让生命之花再度呈现烂漫,来布满敏锐易碎的心房……
不止一次,她站在楼层的顶端,俯视夜幕下灯影婆娑的坚实地面,听渐驶渐远的车声,那种消极的心境,如同灵魂与肉身在谈判,弃或留,作最后的判决。她看到那个小个子女孩,凄楚可怜的背影,晾在夜的缄默之中,她始终要极力控制那瞬间的爆发。
冒现万念俱灰的念头,仅仅是想逃避,可怕的自生自灭。试过很多次,盲目的不想悔改。放弃不算安逸,但相对稳固的生活,足够自己普通的开支。觉得厌倦,对生活的现状,对未来的无着,孤注一掷。但走都哪里都是一样,折腾身心,又回到最初。
为了谋生,逼迫自己纳接枯燥乏味且受尽冷眼吆喝的工作。对生存需求有所降伏,清楚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心态少了钻牛角尖的极端倾向。
安定下来,生活又使自己变得麻木,如同一条川流不息的河,虽然生命无时不刻在奔涌,却惟独少了一种惊涛骇浪的澎湃激情。
迷茫、无助。再次逃离熟悉的环境,追逐远方。似乎是小时候的渴想,每一次向更远的方向行进只是跟着内心的指令行事。陌生地,陌生人,重新开始。为每天食宿打拼,一个人睡,一个人过,一个人享受无依傍的破碎生活。
始终在游离,在各个城市中,像一条掉队的鱼,本能地保持警醒的心,游弋于生存的寄望中谨小慎微。
……
有时候,我的确处于困顿之中:面对生活,面对情感。反反复复,导致别人的不理解,以为我偏激极端,无可救药。我很轻易就滑陷其中,不可自拔。有时候,我极乐意接受别人的进言,他们不厌其烦舍出时间跟我讲解人生哲理,该以平常心态面对世间种种。有时候,我却不喜欢半句否决我执拗的话,因为他们不理解,或说不进我的内心去。他们会认为我的内心是非常阴暗且繁复的人,以致我时常也误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
我仅想温暖的活着,想在世间谋求一席之地——情感的舒心。可能这些对于当下的我,是一种妄想。我在努力,从不曾放弃。我想过,放弃自己,这种念头在我对所有的寄望万念俱灰的时候,特别强烈,想着自杀的各种方式,将自己结果掉。每每出现这种想法,总不如愿。潜意识告诉我,这是一种逃避生活的办法,觉得无处可逃,才以极端的思想捆绑自己。它让我过得很羞耻。越是如此,我越羞于见众。怕他们眼中看到的我是如此不成器,我的自尊不会让我屈服,那怕我是这样的人。
解剖自己并非是一件羞耻的事,像我在他人面前哭诉一样,我认为并不羞耻。我是那种特别容易感伤的人,天气阴晴或报道一件感人的事或看一幅难忘的画面等等,都能让我瞬间感伤起来。有时,我会流泪,并非因自己的多愁善感。我觉得泪是有温度的,它流出是测量我的心,原来一直并非冷冰冰。
发去“我今天心情颇坏。”文友笑并不作答。
他太了解我的性情,或说,他太了解一个人在困顿的时候,需要的是自我调控,而不是他人的开导。
“笑,你有过心情糟糕的时候吗?”我将问题转向他。我在担忧什么?直觉告诉我,我想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才反过来问他。这个话题,关于我本身,我未能从这个困顿中走出来。我想谈谈它,我正在运行我某个潜意识的阴谋,正如乐嘉老师所说的,我要把自己的情绪垃圾往别人的身上倒,清空它,盯准目标,紧咬不放。
文友笑似乎已知这个游戏的谜底,知道谜底的人,对游戏就不存在挖掘的欲望。
末了,自知没趣,我便让他把塞壬的文章网址发来。
我进入血奴的博客,其实是塞壬的博客,出于什么原因,她给自己取了“血奴”这个名字,不得而知。
一个黄石女孩,浪迹广东十一年,遭遇抢劫、偷窃、行骗、栽赃及某种阴谋的深渊,无故被炒,备受歧视,屡遭排挤——没有值得信赖的人,没有可以倾诉的灵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着一种昼伏夜出的生活。白天不醒人事地昏睡,夜晚看碟喝茶读书写作,在这种生活中,每天只吃一顿饭,在午夜一个人吃完一份中式的砂锅粥,吃两个小时,直到吃得钵盆冰凉,直到起风,直到自己成为黑夜的一部分,然后独自摸回寓所……这是我从她的博文中摘下的两段话,像被什么硌痛了我的记忆,关于血,带有粘稠的气味,凝固在一段腐朽的时光中。
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花季少女的身份,却过早地体透人间冷暖。以为小个体企业,与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没有交接。我的单纯如同一张白纸摊在龌龊的职场中,任他们践踏。他们无视我的存在,无视一颗被欺凌的心在滴血。那样的疼,独自出走在大街看车来人往,独自肆虐在酒吧里买醉。我的青春在压抑中抗衡。我的力量仅可如此。孤独、失意、无助、彷徨、像利爪一样撕扯少女的心。不止一次想冲破欲望的牢笼,只因自己的肩膀太过单薄,无法秉承一个人的自由天堂。
我的疼,原先在心里,一个小圆点那么大。慢慢地,我感觉这个“疼”在肿大,在膨胀,在顶破我的胸腔。
凌晨时分,我在微凉的初秋踯躅街头,似乎在作某种决定,不明确却又固执迂回。某种决绝的倾向,拖我进入与意志较量的漩涡里。不可遏制地旋转,仿佛天空要坍塌下来。
那条路,漫长的让我认为我的一生将终结在那。思绪、郁抑、与人周旋的不自量力、不被理解的青春昭华……像潮水一样漫过来,将我覆盖、湮没。
坚硬的心,被要强的自尊裹挟着表明态度,那种无限扩张的压迫感,像巨浪穿透单薄的体魄,不停歇地,迎面拍击。仿佛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前无去路,后无退路。纵然,在这绝壁悬崖,有人出现,搭救出困境,也是相当困难。人真的不可战胜恐惧的是未知,而人又不可能真的了解自己,所以,妄图和自己较劲的人最终面对的就是本来战胜不了的东西。
我爱格致的散文。她的散文如同一个人坐在黄昏下的摇椅上,旁边沏了一壶西湖龙井,氤氳香气袅袅上升,时光流动缓慢,往事从遥远的一粒分子开始,被无心遗漏在这里,藤条,枝蔓,疯长是触觉可以看见的。
她搭的舞台,是最原始的乡间气息,金黄稻穗作背景,以实际动向的水流单刀直入故事的核心。她让你理解,最初的原子的主要成分,落入杂质后变异的结果,是这样赤裸的呈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回避,但不可以藐视,她要写的就是这样的文字。
我承认,我喜欢一个人的文字,会学着他们的手法或模式或语气,临摹出一个属于我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掺杂了矫情造作、凭空想像的浮夸。俨然一个化着低俗妆容的化妆品推销员,站在街上,逮住过往的行人,推介自己的产品如何的好。她拙劣的化妆技巧,在顾客面前,完全失去引力,这是致命的弱点,可她并不自知。
我想起那些用泪擦洗的黑夜,一个又一个,明明灭灭,耗尽我的心智,与它们长期不休的对峙。非常疲惫的倦怠之心,似乎无望,已经死心塌地毫无眷恋随它而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苦痛,成人要面对独挡的烦扰,以及对谁都无法澄明的内心空寂……像一个人鼻腔里发出的闷响,压抑着难以言清的心事。
我想起那场血腥的剐割,被遗忘的异乡人,仿佛死了谁也不会悲伤。想起当时自己就是这样的自私残忍。多少年过去,我仍追逐于那种孤独无依;以为只有这样,才死得了无牵挂。不停去伤害身边关心自己的人,一次又一次,从无厌倦,从无怜悯。
但我却害怕别人瞳仁里面的哀伤,好像悲悯已经深入骨髓,再也无法抽离。他们像一种细长的利器,只要对上一眼,很轻易就把你弄疼,让你无从回避。隐忍的耻辱,无能为力的苦痛,这些像一张弓,绷紧在生活的底层,发不出声音。
我只想逃避——避生活的暗箭,避责任的承当,用自私的行为去躲闪。过去一直这样活着,并无悔改。
我不停的自省,想识破生活维艰的伎俩。所以,我去写,触摸文字的温度,抵销内心的寒冷,是想证明我对生活仍有热情。文字,于我来说,不单是语言的一种表达,它更像是一个人的倾诉对象,一个人对告别过去的一场哭殇。以后的日子,仅想温暖的活着——为自己,以及为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