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猴年的年味渐浓。
　　 大街小巷的铺子已经歇业，取而代之的是悬挂着的大红灯笼，以及偶尔在空中闪耀的五彩缤纷的焰火。我看着墙壁上的排班班次表，目不转睛，之后便是失望。大年三十我上“两头”的班次。掐指一算，妻子应该是上下午的班次。这就意味着我们夫妻俩的除夕是在工作当中度过的。
　　 “吃什么呢？”
　　 除夕除了工作之外，总得有年味吧。这是妻子与我一直在盘算的事情。年三十的上午，我从单位上跑完一趟班次回来，看见妻子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这只鸡是腊月二十三（父亲的生日）我从老家带回来的。
　　 “我们就吃这个。”
　　 妻子一脸笑容地向我示意。我则点头应允。妻子将鸡剁成适量的小块，然后放进锅内用水煮，待到水面上冒出许多碎小的泡沫，而水又没开就把鸡块捞取，如此才能保持鸡的“嫩性”与“劲道”。最后，妻子将鸡块洗净，显出它的清爽。待锅内的油温升起，放入大块的生姜与略大的红辣椒，再倒入鸡块，放些白酒，紧接着放入料酒、老抽及生抽，如此搅拌之后再放入适量的温开水。最主要的是，鸡烧好时不要放味精，因为鸡本身就是鲜的。当一盘色、香、味俱佳的鸡块端上餐桌时，我迫不及待地用手指去抓。
　　 “你猴急什么，没人跟你抢，十二岁的小方语回老家了。”
　　 “今年是猴年嘛。”
　　 我一边将鸡块往嘴里送一边调皮地回应，像个孩子。妻子见我吃得津津有味，也停下手上的活计，与我一起分享鸡块。不一会儿，一盘鸡块就被我们夫妻俩一扫而光，就只剩下生姜与红辣椒。最后我意犹未尽地吸吮着手指头，妻子用纸巾擦拭着嘴唇。
　　 “要是小方语在就好了！”我显得有些遗憾。
　　 “在老家，你女儿还会少吃！”
　　 就这样，我们算是在“一盘红烧鸡”里度过了猴年的年三十。之后，我们分头往车队上赶。这个年味过得有些别样，呈现出我们公交双职工的幸福指数。记得我们夫妻刚结婚时，一盘青菜也围出了我们的甜蜜小家庭。而今的“一盘红烧鸡”就更让我们在通往为人民服务的公交道路上有了幸福的味道。
　　
　　 二
　　 2016年的除夕日，天空如洗涤了一般纯净。空气清新，马路上畅通无阻，各处悬挂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摇，摇出你我的年味。我坐在方向盘前，心总会随着天空中的炮仗声响而跳跃。调度室里，已经是火红喜庆。站管员黄华琳、万海萍，以及皮松青、戴爱南、付欢春，还有驻站修理工陈晓华都为此忙活了一通。财宝墙上挂，意味发财；鱼儿当中悬，意味年年有余；福字窗上门前贴，意味福享安康……
　　 不过，吃得问题是头等大事，因为各处商铺饭店都关门歇业了。
　　 中午的间隙，我与黄华琳去了一趟麦得隆超市，特意用班费为大年夜坚守岗位的驾驶员们买来一些食品。饺子必不可少，饼干也是有的。只是，当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我的心不安分了起来。跑到室外想看看“火树银花”，或许能看到自己家里的也说不定，可却发现外头的天还亮着。于是，我又惆怅地走进了调度室，故意大声地吆喝了一句：今天大年三十，我拿饼干之类的零食给大家享用，晚上吃饺子。
　　 大家伙都笑了。夜班站管员刘伟正盯着电脑屏幕，一丝不苟地对着班次；
　　 胡菊妹正用勺子挑着自己碗里自带的饺子，还一个劲地叫身旁的胡小红品尝；
　　 胡小红却显得坐立不安。于他而言，这个年味有些别样。老婆孩子都去乡下蒋巷镇了，只他孤单地留守岗位。今晚，他上完班之后一个人睡；
　　 陈军显得很安静，拿着自带的饭去热了；
　　 倒是没结婚的朱俊显出无所谓的态势。自己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手机，自娱自乐。
　　 “刘伟，”胡菊妹看了看发班的电子屏幕，“先发付欢春走吧，今天除夕，让他先回去吧，今天路上不堵，我能赶到自己的班次点。”
　　 胡菊妹还没说完，胡小红忽然叫了一句：“呦，怎么没看到花生瓜子啊？”
　　 “有，”我接话茬儿，“等张队长煮水饺的时候连糖一起发，三十晚上嘛，得磨蹭磨蹭讨个吉利。”
　　 正说着，张军队长走进了调度室，“大家辛苦了！跑完这班之后到我的办公室来吃饺子，我来煮。”
　　 其实，张军队长的年三十也只能在车队里过。他的妻子占琴琴也在公交高铁值班，不能回家与老人孩子团聚。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年年如此，已经习惯了。等到吃饺子的时候，大家又兴奋了起来。张队长吆喝了一声，“来来来，咱们一起过个热闹年。”就这样，大家说笑着围拢了，拿长勺子的拿长勺，找碗筷的找碗筷。朱俊却调皮了起来，“队长，三十晚上要发加岁钱的耶。”
　　 大家都乐了，胡菊妹接了一句：“孩子就是孩子，不过是个大孩子！”
　　 胡小红道：“现代一点吧，张队长会发红包的。”
　　 张队长觉得有新意，“好，现在就发。”
　　 于是，大家都拿出手机准备哄抢。笑声与外头的炮仗声一并响亮。这时，刘伟悄悄地靠近了付欢春，“你的班次点到了。”
　　 这个饺子年味，青菜猪肉馅的，过得热闹有新意，我们都是公交大家庭里的孩子。这个年味很普通很简单。简单到寻常，一个碗一双筷子一个饺子。当饺子下锅的那一刻起，家的味道就已经出现了。而当饺子下肚之后，大家伙又任劳任怨地与往常一样出车了。
　　 外头的鞭炮声依旧响，公交车也依旧上路。而这，就是245路的2016年的公交年味。
　　
　　 三
　　 除夕的晚上，我坐在回家的车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将头探出窗外，赣江在霓虹灯里闪烁着光亮，敢情一切都在跳跃。万家灯火里，尽是火树银花与阵阵炮响。而悬浮在半空中的硝烟，却为这个夜晚增添了一层轻纱式的梦。
　　 翌日，我乘坐公交176的头班（6：10分）回老家。而外头的天空里，不知道起了雾还是悬浮着烟，如孩童嘴里含着的糖浆，怎么也化不开。只不过那烟味却一直萦绕于鼻，挥之不去。公交车行至向塘镇的服务学院站时，雾太大太浓，司机连前方一米的距离也看不清。公交车慢慢地依靠在了路旁。
　　 于是，整个车厢里躁动了起来。
　　 有的埋怨了起来，这大年初一的遇这破事；有的拿起手机不停地打着电话；有的则情绪亢奋了起来，我这火车都要耽误了；有的则显得安静，玩弄起手机；有的干脆谈论起微信里的抢红包游戏……大多数的乘客唉声叹气了。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雾气浓了起来。马路对面的公交车里却有些异样：有人尖叫，有人吵闹。不多时，车厢里跑过来两三个穿公交制服的司机，纷纷说着一对夫妻因滞留而吵架继而打了起来。
　　 “司机，走不走啊，我火车真的赶不到了。这该怎么办啊？”
　　 突然，车厢里的一位妇女朝驾驶室前大叫了起来，显得焦躁不安。不等司机回答，其他乘客就安慰起她了：人家司机不敢开的，这么大的雾，出了交通事故不是闹着玩的。而我接了一句，要等太阳出来驱散大雾，赶火车的事再说吧。
　　 大家伙都归心似箭！
　　 正说着，小弟迎春开着电动车来接我了。令人奇怪的是，电动车走了近二百米的路程之后，雾气却稀薄。我回头看了看服装学院公交站台，顿感一浓一薄的雾气天显出“两重样”，不禁打了个寒噤。
　　 回到家时，太阳已爬上了树梢。远望，天空已渐趋明朗。我想，服装学院公交站台滞留的车辆该走了吧。只是一群穿着通红衣服、手里拎着火红的袋子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进了家门，嘴里纷纷嚷着“新年发财”的稚嫩声音。父亲则乐呵呵地拿着糖果之类的年货迎接。我随意地吃了一碗母亲做的汤圆稀饭，就跟叔叔一起骑着电动车直奔我们傅氏本家“蜀溪傅家”——拜年。
　　 我是少来本家的。本家已尽是高楼大厦了，路也是干净的水泥路面。以前的低矮瓦房早已不住人了，只堆放一些农具之类的杂物。路上的行人往来穿梭，也不再有牧童骑牛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轮小轿车。叔叔领着我一家家串门，并指着村头的一棵大樟树说，那是你奶奶亲手种下的，如今百岁有余，早已开枝散叶。想想也是，我也是舅公级的人了。正说着，一列老长的队伍从我们身旁走过。为首的几个壮年抬着两尊画像，叔叔说这是本家的祖宗。后面的则抬着老长的宗氏谱，之后的人则敲锣打鼓，不停地放着鞭炮。个个都精神抖擞，满脸喜悦，从傅氏戏台前走过。
　　 叔叔说，哪家摊到接谱的好事，那是一辈子的荣耀，正所谓光宗耀祖。而这只有大家子才能接手，小家子只能凑些钱财，给子孙们发些年货。串门之后，叔叔与我去朝拜祖宗。布制的祖谱挂在门前，瞻仰的人人头攒动。好些人也在一旁的纸制家谱里找着自己的位置。叔叔与我并没有逗留，朝拜了祖宗领了一箱苹果与一桶食用油之后离开了。
　　 回家的一路上，我在想，其实年味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大家都富裕了，过年、拜年的方式就多样化了。伟波叔不就一家老小去了福建的大儿子处过年了吗；瓶花也不回家拜年了，说是去了日本。而我却笑说伯父应该一同去日本见见世面，他老人家却说，家里要留人接客人，才算欢喜过年；而我这个南昌游子，却回了本家拜年……
　　 午饭是在大舅家里吃的，因为母亲总念叨我的外公外婆，说是要第一时间为他们上香。这个年过的，有些紧凑。
　　
　　 2016-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