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凌晨四点二十七分,她醒了,便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公,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情人约会。”
“傻老婆,那你赶紧过来看住我啊。”
“你要私会情人,理由一大堆,我能看住吗?唉,算了,顺其自然吧,挂了吧,长途话费老贵的。”
“傻老婆,又在瞎想,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不会再与其它人有瓜葛,行,挂了啊,我要起床上厕所了,要不是你电话过来,我就尿床了。”
“傻老头,就沒个正形。”
“呵呵,老婆笑了,我心里也舒坦,老婆挂电话吧,这个新手机,我还不会挂个电话。”
“你个笨蛋,行了,我挂。”
她叫伊妹儿,曾经破碎的生活使她一度情绪低落,闺蜜燕儿为了使她走出情感的低谷,专门为她申请了QQ号,从此,伊妹儿便迷上了网络和在网络上发表自己忧伤的心情。
认识他已有半年,这个电话中她称为老公的人,叫高天琦,两人隔了一个市区,相距几百里地。从Q上刚接触时纯属是对文字的爱好与祟敬,一点都没有想到要发展成现在这个状况的意思。
认识高天琦之前,伊妹儿已经组织了家庭,老公是一个厨师,叫毛群,每天早上两人一同出门上班,各走各的,一天不见面。晚上伊妹儿六点回家,毛群十点以后才回,他回的时候伊妹儿早己入眠。天天如此,雷打不动。结婚一年,说的话没有三十六句,对这种没有语言感情和一点新鲜感的婚姻,伊妹儿实在无奈,而他对伊妹儿的故意分居也不反抗也不生气,一切风平浪静。分居而卧又不分手是伊妹儿对曾经流浪无家的艰难日子的一种后怕,心里想着,将就着过完这辈子算了。
可是,自从认识了高天琦,伊妹儿的芳心便被再度激活,浪漫又才华横溢的高天琦总是给她情感上的安慰,让伊妹儿的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常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天是三八妇女节,伊妹儿陪身体不好的闺蜜去医院做公益的妇科检查,因为是免费,去检查的女人特别多,伊妹儿暗暗嘲笑这些见便宜就上的女人。陪闺蜜做完B超时,做B超的医生建议伊妹儿也检查一下,也好给自己有一个健康身体的心理安慰。在闺蜜和医生的一再建议下,伊妹儿也做了一个常规检查,拿上片子和闺蜜去找医生询问结果,医生拿着片子左看右看,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伊妹儿笑嘻嘻地问:“医生,我这身体,一年不生一次病,应该沒事吧?”
“沒事,你明天九点来取结果。”
“哦?”
心中揣着疑惑的伊妹儿和闺蜜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伊妹儿单独去了医院,昨天那个医生关上门诊的门,然后细心地问:“最近有沒有发现身体不正常?”
“没有啊,一切很正常啊,该吃吃,该喝喝。”伊妹儿笑嘻嘻地说。
“那你感觉肚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啊,一切……哦,有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两个月吧,毎到来例假之前,感觉小腹处有下坠的感觉,但例假过去后这种症状就没了啊。”
“哦,我昨天与其他专家专门研究了你的片子,怀疑你长有子宫肌瘤,而且是母瘤,建议你通知家人,尽块切除。”
“医生,搞错了吧,我一向身体倍棒……”
“你还是尽早住院观察,母瘤的扩散速度很快。”
医生喊着请下一位病人就诊。
伊妹儿一下就懵了,晕忽忽走出了医生的门,走至医院大厅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摔倒在脚边。伊妹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拌倒了小男孩,赶紧扶起小男孩看摔伤了没。旁边,小男孩的父母也走了过来。一边埋怨着:“乖乖,你看你淘气的,碰到阿姨了吧,快道歉。”
“阿姨,对不起,碰到你。”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
伊妹儿见小男孩这么可爱又有礼貌,随即一笑:“没事,我以为我碰到你了呢,沒摔疼吧。”
“没有,谢谢您阿姨,您是个诚实的好人,好人有好报,阿姨,您笑起来好漂亮啊。”
伊妹儿被小男孩一夸,顿时脸一红,心情豁然开朗。告别了小男孩一家以后,心情也不再忧郁了。
回到家中,冷冷清清的,老公毛群依然不在家。打开电脑,上线,见葛高天琦也不在线,索性,关了电脑,蒙头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自己,睁开眼,见毛群在床边站着。
“你怎么了,电车也没推进车库,我听见你在哭,准又做恶梦了,就来推了你一下。你去医院干吗呀?你拍的片子?没事吧?”伊妹见毛群右手拿着片子,一边担心地询问。伊妹儿简要地把医生建议住院的事说了一下。
“明天不许上班了,住院去。”
冷冰冰地撇下这句话,就出门洗澡去了,听着哗哗的流水声,伊妹儿忍不住栓上门蒙头哭了起来,十几分钟后,毛群轻轻地敲了下门,伊妹儿伸手赌气关了灯,蒙上头不予理睬。
毛群将住院手续办妥,临上手术台前,伊妹儿给高天琦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做了肌瘤手术,在人民中心医院,住院部4楼44号单间房,不要回短信和发消息,自己不带手机,方便时再跟他联系,然后删了全部关于高天琦的有关消息。手术很成功,只是还需要切片化验,两天后取结果,如果是良性,半月后就可以出院了。
刀口的疼痛,令伊妹儿痛苦不堪,看着老实巴脚的毛群不言不语的,令伊妹儿想起了高天琦,如果他在,他会说许多温存体贴的话来转移目标,让你暂时忽略疼痛:唉,傻老头,你在哪啊,知道我在想你吗……
难熬的日子总算挺了过来,第三天早上查房后,一切还是寂寞难捺,无聊中伊妹儿目光呆呆地望向门口,忽然,一张熟悉的期盼中的脸出现在门上的透明玻璃中,一闪而过。一阵惊喜中令伊妹儿啊了一声。毛群一惊,从手机上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肚子突然疼了一下。”
毛群又低头看起了电子书。
伊妹儿心里急切地琢磨着。
“毛群,我想喝黑芝蔴糊,你去超市买包吧。”
“门口就有卖的,我去门口买吧,超市太远,时间太久,你自己在这我不放心,再说你还挂着针呢。”
“让你去你就去,我平常喝的牌子只有超市的是正品,再说,这儿有呼叫铃,需要换药我按一下铃医生就来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有豆奶,先喝点豆奶吧。”
“不喝,你现在就去,我还得见到小票,不见不喝,不去跟你生气。”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不许生气啊。”
毛群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伊妹儿。“有事打电话啊。”
伊妹儿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知道了,快走吧。”
等毛群出门后,伊妹儿拔通了一个电话。“喂,臭老头,快来,我把他支走了。”
当高天琦带着一束百合花关上病房门后,快步走到伊妹儿床头,用双手托起伊妹儿的脸,细细地观赏着:“傻老婆,你太霸道了,你知道我有多焦急多担心你吗,还不准我发消息,傻老婆,傻老婆,我想死你了。”说完就深深地吻了上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被吻的幸福感使伊妹了忘了时间,忘了疼痛,忘了滴完的药水。当仪器嘀嘀的叫声惊醒了两人的缠绵时,伊妹儿抬起羞红的脸,笑着说:“傻老头,我两天没刷牙了。”
“我不嫌弃,呆会换好药,我还得吻你,我要一次吻个够。不,出院以后,你和他分开吧,以后我们在一起了,永远吻不够。”
伊妹儿笑呵呵地按响了救护铃。
换好药的护士嘱咐家属该去取化验单后,便出去了。
“什么化验单哬,我去取。”高天琦说。
“不用,这个必须家属去。”
高天琦脸上越过一丝不快。“傻老婆,我想当你家属。”
“傻老头,等我身体恢复,我就跟他摊牌。”
“行,一言为定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什么不许变啊,这么热闹,伊妹儿,这是谁,介绍一下你朋友呗?”
拉钩的情景被推门而进的毛群看个正着,没多想的毛群顺便就问了一下。伊妹儿尴尬地愣了,倒是高天琦机灵。
“这就是你家属吧,你好,我叫高天琦,是伊妹儿曾经的同事,我们关系很铁,她老叫我高姐。”
伊妹儿被高天琦的花言巧语逗笑了,撇了一眼高天琦对毛群说:“我叫姐行,你不准叫啊。”
“那是那是,我得叫哥哥。”
“对了,毛群,刚才护土叫去拿化验结果,你去吧。”
“哦,行,哥,你先坐着陪陪伊妹儿,她今天可算高兴地笑了一回,我去去就来。”
“行,你去吧,这儿有我呢。”
当毛群走后,伊妹儿脸一沉,命令高天琦:“把头伸过来。”
“干吗,老婆,刚才我表现不好吗?”
伊妹儿用手刮了一下高天琦的鼻子一下。
“你个坏东西,太狡猾了,刚才吓死我了。”
“嘻嘻,老公有两下吧。”
“噓,正经点,先别让他看出什么,一切等出院后再说吧。”
拿到化验单的毛群情绪颓废到了极点,虽然伪装得无事一样,还是被葛高天琦发现了。高天琦借机会将毛群叫至门外,在走廊的条椅上,毛群双手抱头痛苦地将切片的结果说了出来,伊妹儿的肌瘤是恶性的,心情和调养得好,会活一年,不好的话,也许四五个月。闻听此话,高天琦抓过化验单就走,在请教了权威老医生的诊断一样后,高天琦狠狠地捶打着墙壁,头抵着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当俩人一前一后进入病房中,伊妹儿依然笑容满面,脸隐红光,欣喜着高天琦真能忍,会来事,把自己的将来托付给他,一定幸福无比。纵然有心仪的人儿陪着,虚弱的伊妹儿还是有些累了,当她睡意朦胧时,感觉有东西塞入枕下,随后听到悄悄关门的声音,然后就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不见高天琦有任何消息,打电话关机,发去短信也不回,伊妹儿急了,发了一条威胁的短信:见信必回,如若不从,第一,把你塞在枕下的五千块钱给点了;第二,从此一刀两断。可左等右盼,依然不见回音。这人怎么了,以前没这样过啊。倒是毛群有了天壤之别,打点滴时,也专心致志地关注着伊妹儿的感情变化,时不时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晚上临睡前,又是给伊妹儿擦脸擦脚又按摩,这在高天琦来医院之前是从来没有的事。伊妹儿对两人的变化百思不得其解。
一晃半月过去了,伊妹儿恢复得很好,活动基本己经自如,上午挂完最后一次针,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当主治的医生按常规查房,询问了一些健康后,便指着身边一位花甲的老医生介绍:“这是特约省城的内科专家,王峰医师,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请教。”
毛群心中忽然窜出一个念头,立刻上前一步,握住王医生的手说:“王医生,麻烦您,我想请教您看看这个单子什么意思?”
王医生接过单子看了看,又让毛群拿过所有的化验单。“不对啊,是不是拿错了单子?你们等一下,我去核实一下。”
他们走后,伊妹儿满眼疑惑地问毛群怎么了,毛群推搡说也许是出院后吃的药开错了吧,让等就等吧。 两个小时后,王医生领着化验室的工作人员进来,进门就给伊妹儿和毛群鞠躬道谦:“对不起,对不起,那天就我一人值班,取化验单的人特别多,忙乱中拿错了单子,请您原谅!”
王医生解释着:“我刚仔细看了病人的症状,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切片检查不是恶性,是良性,你们可以放心地出院了,祝你们以后开心生活,幸福一生!”
“谢谢您,王医生,这么多天的难过,换来的是虚惊一场。是您的认真负责救了我啊。”毛群喜极而泣。
送走了王医生,毛群就把那天拿到检查结果的事说了出来,当那天知道化验的结果是恶性后,痛不欲生,还是高天琦给了他勇敢面对的勇气,交待他怎样服侍病人,多给病人一些温暖与体贴,让病人心情开朗,这样才能让病人多享受一些阳光的日子。
听了毛群的话,伊妹儿的心顿时瓦凉瓦凉的疼,最终明白了高天琦的不辞而别。抬眼看着毛群,伊妹儿这时才发现他又黑又瘦,曾经炯炯有神的眼晴,也因这几天而显得浑浊无光,她拉过毛群粗糙的手,将自己苍白的右手放在他的手掌之内:
“老公,你瘦了,我们回家,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