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一阵闹铃声把杨杨从梦中惊醒，他望望阁楼的小窗，一丝鱼白色的晨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在阁楼的小窗上镶上一道模糊的白边。他看看表，五点半，正是自己对好的时间。他急忙穿上衣裳，从床上站立起来，不料，一头碰到了阁楼的楼顶，“哎呀”一声，痛得他龇牙咧嘴，脑袋顿时起了个大包。
　　 这个位于楼顶部的阁楼，卧室顶部呈低矮三角形状，杨杨在里面只能变成一个大虾米，弓着腰，抬不起头……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杨杨小脑袋。杨杨只能在被窝里把衣服穿好，下床来到客厅，伸伸懒腰，舒服了许多，只有客厅他才能惬意地挺直腰板，才算一个真正的小男子汉。
　　 杨杨感叹着：还是自己的家好啊！家乡有大大的院子，放着羊走在山坡上，满眼均是清新的空气，那遍布四野的野花散发着阵阵幽香。远处是那虚无缥缈的山峰，于那湖水里倒影珠联璧合，烟雾渺茫，水天一色，如海市盛楼……唉，山里的风景真好！但是，山里太贫穷了，不然，父母亲怎么会背井离乡，带领着一大家子人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来租房子住呢？
　　 爸妈来到城里打工，杨杨和妹妹随着爸妈来到城里上学。爸爸在一家物流公司当押车员，经常随车远行，很少在家；妈妈在环卫处当了个扫马路的临时工，每天凌晨起来就要出去扫马路，工作很辛苦。
　　 他们一家租住的这个阁楼要比单元房便宜很多。龌龊的阁楼，狭小，憋屈，冬天寒冷，夏天闷热。可只有这样的房子，他们家才能租得起，城市的房子太贵了，一个月的房子让杨杨听着就好像天文数字。
　　 杨杨蹑手蹑脚地走在阁楼里，他不想惊动熟睡中的妈妈，可妈妈还是醒了，隔着布帘喊着他：“杨杨，你起来了……”阁楼的每个房间只是雏形，没有门窗。妈妈把各自房间用布帘遮住，这样，一家人都有了的空间。
　　 杨杨忙答道：“嗯，妈妈，我去给您扫地，您安心休息吧……”
　　 妈妈在床上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小心车……唉，可怜的的孩子啊……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啊……”
　　 杨杨开门出来，把妈妈的叹息声关在了屋里。
　　 楼道很黑，以前杨杨一声咳嗽，楼道的灯光亮了。今天，不知怎么了，杨杨再大声咳嗽，楼道的灯也没亮起来。看来，今天楼道的灯泡是集体罢工了。楼梯上黑黢黢的，杨杨摸着满是尘土的扶手，小心翼翼地数着楼梯数往下走。可每走到漆黑的楼梯拐弯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在这里常常放着许多邻居的杂物，他走到最后一楼台阶的时候，突然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掉在了他的手臂上，杨杨以为是老鼠，“啊”地一尖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楼，一边还用力摔着手臂，不料，忘了最后一个台阶，一脚蹬空，杨杨“扑通”栽倒在楼道口，眼前金星乱冒，两个小膝盖痛得钻心。
　　 杨杨瘸着腿走在小区里。小区的人们还在沉睡中。院子里那只卧在小花园的草地上的野猫，它睁开惺忪的猫眼，一边舐着那条伸出来像只手枪样式的后腿，一边斜扭着眼睛望着他。从那只猫瞪他的神态上可以看出，猫生活的很惬意，猫冲着杨杨“喵喵”地叫了两声。杨杨暗道：哼！老子还没有它活的痛快呐。而这个流浪猫呢，似乎挺潇洒自在，饿了有人送来吃的喝的，困了可以随时睡觉，每天懒懒散散，逍遥自在。
　　 一楼奶奶家的灯光亮了，老奶奶推开窗户，关切地问着杨杨：“杨杨，你，你的腿怎么了？”
　　 杨杨急忙挺直双腿站稳了，说：“奶奶，没事的，我去帮妈妈扫地去了哈。”
　　 奶奶忙挥着手说道：“去吧去吧，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奶奶家的灯光总是早早就亮了。刚开始，奶奶总是隔着玻璃窗用疑虑的目光望着杨杨。几天后，奶奶的眼神变了，见了自己伸出了大拇指：“好小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城市里你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少找！”奶奶还把自己孙子不穿的新衣服送给自己。城市的孩子就是条件好，崭新的衣服就不穿了，难怪奶奶经常骂自己的孙子是个败家子！
　　 他走到门岗，门岗的李爷爷从小窗口里看到他，忙出来给他开开们，还用宽大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说道：“苦命的孩子啊，这时候大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可你却要出去替妈妈扫马路，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李爷爷的话让杨杨听了心里有点凄楚，他不想当穷人家的孩子，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还记那天，他正在课堂上上着课，被老师叫了出来，老师说：“你妈妈犯病了，单位人来学校叫你赶快去照顾妈妈……”他匆匆忙忙赶到妈妈扫马路的地段，只见妈妈正在路边蹲着，脸色蜡黄，冒着冷汗，身子抽搐着缩成了一团，痛苦的呻吟声让他听着难受，他看到痛苦把漂亮的妈妈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心疼极了。他握起妈妈的手，感到妈妈的手冰凉，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妈妈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一个带着眼睛的老医生让妈妈做了各种检查，最后，老医生指着一个片子对杨杨严肃地说道：“你妈妈的肾里长了一块石头，石头在里面引起肾发了炎，要想彻底根治，必须住院做手术……”
　　 一听说要住院做手术，妈妈慌了，忙问道：“医生，不做手术不行啊，药物治疗不行吗？我家里实在离不开我……”妈妈说的是实情，爸爸押车出远门了，家里有杨杨和刚上小学的妹妹要吃饭；更主要的是，他们一家人刚到城里还没一个月，手里的钱交交房租，吃饭，已经所剩无几了，住院做手术可不是一个俩钱能打发的，家里承受不起啊……
　　 老医生听妈妈说了家里的情况，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开点药先回去吃着，注意，不能干重活，这段时间要安心修养，多喝水……
　　 从医院回来，杨杨让妈妈安心卧床休息，下学后，主动做饭，照顾妈妈，还把妈妈早晨扫马路的工作承担了起来。
　　 从医院回来后第二天，妈妈上班的时间到了，病中的妈妈挣扎起身子要上班去。这时，杨杨坚决地说道：“妈妈，你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去上班去，我去替你扫马路去！”
　　 妈妈惊讶地望着杨杨：“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干的了？”
　　 杨杨对妈妈说道：“不就是扫扫地吗？我马上上高中了，是个大孩子了。经常在学校里扫校园的，能干得了的，你安心休息吧，我去了。”说完，他不顾妈妈在背后喊着他，拉开门，走出了家门。
　　 从那天起，凌晨，马路上总是能看到杨杨在舞动着一个大扫帚在用力地扫着马路。宽宽的马路，长长的扫帚，显得他低低的身材是那么渺小，晨练的人们看到杨杨眼神都是惊讶的表情：杨杨长有一张非常秀气的小脸，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像一泓清溪的泉水，蕴藏着一股灵气。谁见了都在惋惜着：让这么俊朗的孩子扫马路，当妈的太狠心了。当听说杨杨是在替生病的妈妈扫路时，人们眼中都是赞许的目光。
　　 杨杨无法选择家庭，他就要选择坚强：妈妈的身体不好，爸爸不在家，妹妹年纪还小，他必须担起家里的重担，等攒足了钱先把妈妈的手术做了。妈妈太辛苦了，她的身体是累病、拖病的啊，再往后肾里的那块石头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妈妈要是垮了，家不就完了吗……他要让妈妈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幸福生活，穿戴的和城里女人一样漂亮。
　　 想到这里，杨杨想到这里，杨杨心里豁然开朗地笑了，嘴里哼哼着歌曲，行进在黎明的大街上。
　　
　　 二、
　　 杨杨来到妈妈工作的地段，开开路旁的一间小屋门锁，这里是妈妈和同事们临时休息和放工具的工作间。杨杨从里面拿出一个大扫帚和一个盛垃圾的簸箕，把小屋门锁好，开始了工作。
　　 春天的早晨，朦朦胧胧的街道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几只小鸟在路边的高大的梧桐树上跳来跳去，唧唧喳喳地鸣叫着，好像在欢迎杨杨的到来；一阵风吹来，路边的花草树木都点头微笑，好像在向杨杨问好。
　　 眼前一切在杨杨眼里是美好的。回想起他第一次给妈妈扫地，那时还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大扫帚的长把，就比杨杨的头还高，比学校里的笤帚还长两倍。杨杨累的满头大汗，扫到一半，就气喘吁吁，停下来歇了好几次。妈妈的小组长，那个凶狠的胖阿姨，用怀疑的目光望着自己，说出来的话让杨杨脸上发烧：“你替你妈妈扫地？干得了吗？给你妈妈说说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胖阿姨的话太伤人了，杨杨就不服她那种傲气，非得干出来个样子让她看看，让她每天挑不出毛病，和妈妈工作段相邻的同事王阿姨，不仅手把手教给杨杨的扫地技巧，还帮助他一起扫。杨杨慢慢适应了，玩起大扫帚已经是游刃有余，大扫帚在他的手中再不是束手无策，扫起来也得心应手了……如今，胖阿姨见了杨杨都是满脸微笑，对他赞不绝口。
　　 在漫长的道路上，因为有爱、有感动，杨杨才不会觉得孤单。
　　 杨杨在一丝不苟地扫着马路，他拿着大扫帚，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好像冲进敌阵的金刚，随着“哗啦哗啦”的响声，什么树叶、石头、杂草、纸屑、塑料袋等杂物，都在他的攻击下，乖乖地成了一大堆；马路边、草坪中、墙边下、砖缝中的杂物，一些“漏网”的地方，也被他一一“请”了出来，恐怕漏了哪个角落……杨杨就像自己做作业那么认真，他是替妈妈在做作业，必须做好，不能让妈妈的领导给妈妈难堪。
　　 杨杨把扫在路边的垃圾盛在了簸箕里，倒在垃圾车里。等他干完了，天已经大亮了，杨杨看着路上洁净的地面，已经是焕然一新，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时，路上的行人多了，他知道时间不早了，准备要回家，洗漱，吃饭，上学去。
　　 正在这时，从一个酒吧的门口，走出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可能是在里面醉生梦死了一个通宵，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上酒气熏天，神志懵懵懂懂，走路踉踉跄跄，一出酒吧的门口，三个小伙坐在马路边张开倾盆大嘴“哇哇……”地呕吐起来，顿时，杨杨刚刚扫好的马路又是污浊一片，三个小伙尽情地发泄完肠胃里呕吐物，心里大概舒服了，像一滩烂泥，东倒西歪的躺在马路边酣睡起来，在他们的脚下，呕吐物狼藉一片，散发着一阵恶臭气味。
　　 杨杨看着刚刚扫干净的马路又被糟蹋的不像样子了，他眉头紧蹙，他不明白，酒难道有什么神奇的魅力，能让人变成酒鬼？三个小伙生活是如此荒唐，假如他们不是酗酒，他们该是多么帅气的小伙啊！如今，在他们身上发出的酒臭气和肠胃吐出的酸臭气味，陌生人一闻，就知道他们的生活是多么腐化！
　　 以前，这样的情况杨杨也遇到过，他总是采取默不作声的办法，把酒鬼的呕吐物用土掩埋住，然后打扫干净。可这次这三个酒鬼吐得太多了，零零碎碎到处都是，而且溅得他们身上也满是污点。去哪里找这么多的土啊！杨杨发了愁。酒吧的一个伙计出来了，从酒吧里拿出一个盆子递给杨杨，说道：“小家伙，去酒吧接点水冲刷一下吧，要不，妈妈的领导见了，又该批评你了。”
　　 杨杨从伙计手中接过盆子，感激地点点头，从酒吧里开始接水，向马路上的呕吐物泼去。一盆盆水冲下去，呕吐物被冲开了，马路上变得干净了，杨杨松了口气。
　　 不料，杨杨泼出的水溅到了躺在地下的一个小伙子脸上，他被飞溅到脸上的冷水激醒了，见到杨杨，猛地站了起来，照着杨杨胸前猛地一击：“妈的，把老子的美梦惊醒了，你小子找挨揍啊！”
　　 杨杨没有一点防备，一下子被他的拳头打的坐在了地上，这小子还不善罢甘休，又扯着杨杨的领子把他像小鸡一样拎起来，用醉醺醺的酒气喷在杨杨的脸上，杨杨顿时被熏得一阵恶心。
　　 杨杨被突然的入侵惊呆了，他的小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里的火光冒得明亮，他望着眼前这个狰狞的面孔，气的哆嗦着身子，他想用力挣脱开身子，却被那年轻人牢牢地抓着，他的力气太小了，在他的手下简直他手中玩物。被酒精麻醉的年轻人，力大无穷，那双强壮的手叉卡住了他的脖子，杨杨几乎要窒息了。
　　 年轻人抓着杨杨衣领在谩骂着：“小子，要想让我饶了你，接盆水来把我裤子上的脏东西弄干净，我就饶了你！”
　　 吵闹声惊醒了另外两个醉梦中年轻人，他们嘴打着饱哏，嘟嘟囔囔地迎合着：“对……让这小子……给弄干净，妈的……溅得我们身上……都是……脏东西……”
　　 三个醉鬼在杨杨眼里十分凶残，恐怖，好不骇人，杨杨不禁打了个冷战。
　　 杨杨端来从酒吧里端来一盆水，用自己的毛巾沾着水，在给三个醉鬼擦拭着裤腿上的浊物。他边擦，边抹着眼泪，嘴唇在颤动着，心里充满愤懑和悲哀。三个醉鬼躺在了路边的地上，翘起了二郎腿，眼里放射着残忍的光芒，嘴里哼哼着小曲，享受着乖巧的杨杨在为他们效力，杨杨此时在他们眼中如同猫嘴下的小老鼠，被他们玩弄的措手无策。
　　 一辆110巡警车鸣着警笛来了，停在了他们身边。原来，酒吧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了，暗地里报了警。随着警察的到来，三个醉鬼慌了，随后，被严厉的警察“请”上了车。
　　
　　 三、
　　 胖阿姨急匆匆地来了，胖阿姨见了杨杨，搂住了杨杨：“孩子，你受委屈了……”杨杨见了胖阿姨见到了亲人一样，眼泪止不住横流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胖阿姨抚摸着杨杨的头，说道：“杨杨，不要难过了，你和妈妈的好运来了，我先让你见个人……”说着，胖阿姨把杨杨推到身后的中年男子面前，杨杨一看，胖阿姨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的男子，杨杨看着似乎感到很面熟。胖阿姨指着中年男子说道：“杨杨，你看看，你认识他吗？”
　　 杨杨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前两天，他在扫地的时候，拾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元现金，还有许多银行卡、身份证，照片上的男人好像就是这个男子……他当时就交给了胖阿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个男人怎么又找回来了？难道钱包里钱少了吗？
　　 那个男子走到杨杨的跟前，握着杨杨的小手，有点激动地说道：“谢谢你了，小伙子，你不仅拾金不昧，是个青年，而且替妈妈工作，是个孝敬大人的好孩子……”
　　 胖阿姨说道：“对啊，杨杨是个好孩子，知道疼爱妈妈。杨杨啊，妈妈的好运来了，这位叔叔是人民医院的高院长，他要免费给你的妈妈做手术，你妈的病魔就要解除了……”
　　 “真的？”杨杨一扫刚才的悲愤情绪，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是的……马上要你妈妈去我的人民医院去住院，我们要给她减免一切费用，我要亲自主刀给她做手术，让她的身体尽管回复，投入到工作中去！”高院长慈爱地对他说道。
　　 “好，我替妈妈谢谢您了，”杨杨恭恭敬敬地对着高院长深深地鞠了个躬，在高院长的面前尽情地笑着。
　　 “别急，还有一个好消息等着呢……”胖阿姨接着说道，“环卫处领导研究了，妈妈住院会派人照顾，不用你们兄妹管的；做手术期间，不扣妈妈工资的，所以，你安心学习吧！不用替妈妈上班了！怎么样？杨杨，高兴吗？”
　　 “高兴……”杨杨的心里像灌了一瓶蜜，脸上泛着红光，灿烂如花，眼里闪着欢乐的火花。
　　 “好，快回家准备上学去吧……”胖阿姨爱怜地对他挥挥手。
　　 “哎……”杨杨一蹦三跳地跑了，没跑多远又回头和高院长和胖阿姨挥手致意。他跑着，跳着，微风呼呼响在耳边，树上的小鸟唧唧喳喳地欢送着他。杨杨心里像有只小鹿在欢乐地蹦跳着，他像风一样飞跑起来，他要飞到妈妈的身边，把好消息赶快告诉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