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灯帖早早地贴上了上饶县华坛山镇姜村老街的墙头——正月初三车边村抬龙灯。这让我和来自浙江温州的弟媳彩薇兴奋不已。
　　 龙灯，又叫板桥灯，是家乡传统民俗中庆贺春节的盛典。“长板桥灯，很壮观，每家一节，每节两灯，异彩纷呈。每到转弯拐角处，推拉挤压，惊险异常。生动，刺激。远观若火龙蜿蜒，着实壮观。史上接龙便来源于此板桥灯，可长可短，一直可以无限续接下去。配上花灯、车马灯，更丰富。各家各户比谁灵巧手灯花细，比谁披红多彩头旺。挺有趣，可惜不能亲睹。我有两架极好的专业相机，错失良机！”发灯的土铳连声，接灯的鞭炮齐鸣，灯还未到，华坛山中心小学五层教学楼的走廊就已经挤满了人。站在三楼栏杆前等灯的间隙，我用微信和朋友分享心情，没想到却遇上了对龙灯颇有研究的摄影专家，普及了一下龙灯知识！
　　 小学的大操场最适合穿灯。引路的灯笼先来，神气的龙头在鞭炮烟花土铳声中，终于出现在小学门口。进到操场，披红点烛休息之后，土铳响过，龙头抬起，最期待最精彩的穿灯开始了。只见男人们扛着板灯随着龙头一边穿梭奔跑一边高喊“吚呼呼”为自己加油，瞬间刮起衣风灯浪，呼拉拉从眼前涌起掠过，眼花缭乱间，一圈又一圈的龙身很快就把龙头围困在正中心。此刻外围的龙尾一翘一翘正得意呢，里边的龙头一摆，回身飞跑，几个圈圈下来，就已经冲出龙身的包围，把龙尾围困在中央。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土铳响起，于是龙头悠悠，龙须飘飘，龙珠晃晃，龙眼瞪瞪，牵领着龙身出小学大门扬长而去，前面，接灯的烟花鞭炮又不停歇地响起！彩薇站在三楼一边拍视频一边嚷嚷着:“等会我一定要发给远在浙江的爸爸妈妈一起分享。”这情景让我想起三清媚群里正在不断发送的视频直播，有我发的上饶县华坛山抬龙灯，有婺源许村颇具特色的走马灯，有婺源段莘一桥四灯另类风格的板桥灯，于是深深赞同网上流行的一句话——过年，地方文化的大融合。
　　 “等等我，你这两个扑蝴蝶一样的小姑娘！”十三岁的侄女文文一边猛追一边大喊，逗得我们哈哈大笑。龙头正往老虎山新区而去，接下来还将去华坛山中学、李村七宝寺、姜村车站穿灯，长长的龙灯如游龙滑行，我和弟媳彩薇追着翘翘的龙尾出了小学大门，在拥挤的人流中一路穿插往前奔跑，两个童心未泯的女子真的好像回到了快乐童年。一大家子人同时出的门，龙灯一来，爸爸和我们一起在走廊上，妈妈却不知站在哪里。小侄子乐乐早已交给弟弟，不知两人挤在哪个角落。我和彩薇牵着手，想把侄女文文交给爸爸，文文却偏要紧紧追着，我和彩薇只好牵上她的手一起奔跑。
　　 “一桥灯一般都要二至三个男丁随行，除了背蜡烛背水，还要及时替换休息，穿灯走路都很考验体力，出灯圆灯，都要走很多的路。抬龙灯有很多诀窍:过墙角时，灯靠墙角，人在外围；龙身后退时，要稳住脚跟往前用劲；龙灯扭结时，及时弯腰把头低到灯板之下，以免夹伤……”以前听表姐夫谈他多次抬龙灯的经验，我的心里都有点发怵，想不到精彩的龙灯背后还有如此的凶险博弈。明年姜村修谱抬谱灯，不知从没抬过龙灯的两个弟弟，有没有胆量去一试身手？
　　 “我见过，大冬天，小伙子热得只穿一件单衣，满头蒸腾着热气，可见其激烈程度。拗灯时，后面的板灯往前挤，前头的板灯往后压，两股力量对接交锋处，板灯吱吱作响，险象环生。只见小伙的兄弟立马往前冲，前后用肩一起扛住，小媳妇抱住丈夫的腰，小姑子扶住哥哥的手，那场面，着实感人。”等我送走龙灯意犹未尽地回到家，打开微信，上面还有摄影师朋友留下的这一大段文字。
　　 我被他文字中所描绘出的精彩画面感动了，忍不住焦急地问:“如果没扛住，会怎么样？我看见过拗灯时有的灯板开裂，有的灯笼烧毁，被损毁了的这一桥灯只能中途出局。”
　　 “拗灯时把握不住肯定会翻倒、断裂，严重时还会出人命。而且按照古代传统，断灯是很不吉利的，会被其它异房异族人看笑话。所以，走灯时，桥灯的安危牵动着全家人的心，一家人中只要是能走能动的，都会拼命跟着自家的那桥灯跑，确保万无一失。你以为光是看热闹吗？过去叫脸面，现在叫政治，都是举全家之力，制灯爱灯护灯，那是一份责任，一份荣耀，更是一种精神啊！”
　　 我家里人没参与过抬龙灯，村里抬灯都是交钱请人。从小我只知道正月里扎灯笼剪灯花抬龙灯是好玩是喜庆，抬灯的家人跟着桥灯跑是帮忙是热闹，真不知道抬灯还有这么深刻的寓意，今天算是结结实实地补上了这一课。“你懂得可真多，这会，我觉得自己真成了一个扑蝴蝶的小姑娘，只知道追着桥灯上的花花草草看花哨。”
　　 按照传统习俗，华坛山、郑坊、望仙、石人，这上饶县里北的四个乡镇，所有桥灯最后都要步行几十里路到石人殿前圆灯。因为华坛山姜村青龙庙供奉的本地菩萨八佛公，是石人殿李老真君的舅舅，舅舅为尊，外甥受不起舅舅大礼，所以姜村的龙灯享受特殊待遇，可以直接在姜村的青龙庙前圆灯。
　　 2016.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