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始，是一个小县城，它的名字叫固始，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我出生在固始，是一个普通的固始人，也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繁华的大都市里，烟花绚烂、灯红酒绿，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有着不一样的故事。小小的固始里，也有一群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故事。
　　 今天，我来讲讲固始的故事。
　　 固始是河南省第一人口大县，人数多得自然不用多说。
　　 早在几百年前，固始的人口就非常多。因为固始位于中原的中间地带，素有“北国江南，江南北国”之称，正是这个不北不南的位置，造就了固始的人口。
　　 古代战乱时期，北边的少数民族越过长城，闯入关内劫掠农民，匈奴和蒙古铁骑屡屡侵犯中原，屠杀汉民。住在北边的汉人为了避难，纷纷南迁。
　　 距离北方最近的固始，成了南迁难民的暂住之地，过后，难民们接着南迁，涌入人口稀少的闽南等地。当然，也有许多难民留在了固始，补充和增加了固始的人口。
　　 固始偏偏又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县城，人们喜欢生好几个孩子充当劳动力，这就使得固始的人口越来越多，直到人满为患。那个时候，全中国都人满为患了，所以有了计划生育。
　　 李小立是我的同学，他是家里的第六个孩子，他和我一样都是固始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出生就是一个故事。
　　 李小立的爸爸叫李根生，我见过他爸爸，一米六出头的个头还驼着背，显得特别矮，皮肤被晒得黝黑，看起来特别结实，用“短小精悍”来形容最合适。
　　 李小立家里面特别穷，他的五个姐姐有三个没有上学，李小立的大姐李小月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嫁了人。二姐三姐在家里种地。
　　 李小立的父亲李根生年轻的时候算是个知识分子，上过几年学，在小学里当老师。可是他的知识体系好像不健全，看了几年书，教了几年小学生，唯独没有学过男女平等这一条。
　　 在农村，第一胎是女孩的家庭可以再生一胎。当李小月出生后，李小立他爹果断地和李小立他妈生了第二胎，也就是李小立他二姐。
　　 李小立他爹是一个男权主义者，因为李小立他娘没能生出儿子，没能生出一个传宗接代的家伙，也没能生出一个赡养他老了以后的家伙，李小立他爹就想换个老婆。顺便说下，李小立他爹的知识体系里也没有什么生物知识，所以他就把生不出儿子的过错，归咎到李小立他娘身上。
　　 不过李小立他爹还算是个明白人，他仔细一想，换了老婆照样是要违反计划生育的，钱还是要接着罚的，而且李小立他娘孙秀荷的娘家孙家，在当地有点家底，这让李小立他爹彻底打消了换老婆的打算。
　　 换不了老婆，儿子还是要生的。李小立他爹打算犯犯法，违反计划生育生个儿子。在此之前，李小立他爹绝对是个守法的好公民，没杀过人，没放过火，也没偷过别人家的菜。除了他家的牛不太听管教，老是放着草不吃，去吃别人家的秧苗以外，实在是找不出他有什么毛病了。
　　 李根生也是为人师表，所以违法这件事不能明着干，影响不好，弄不好工作也要跟着丢。虽然我不知道李根生到底是为了保住饭碗，还是为了形象，或者两者兼有，才把他挺着肚子老婆孙秀荷，打着探亲的借口送到娘家待产。
　　 不过这娘家一待就几个月，查超生的也不是白痴，早就猜想到李根生老婆躲在娘家生孩子。感情孙家面子大，这事瞒了下来，说是瞒了下来，其实是找到了关系，跟检查超生的工作人员塞了点钱。
　　 不过孩子一生下来总是要上户口的，这样一来就瞒不住了。等到李小立三姐出生的时候，李根生为了不交罚款保住饭碗，迟迟没有给孩子上户口。
　　 这样一来李根生的工作是没有丢，为了把名声也保住，李根生就把孩子寄养在孙家。左右邻居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在孩子她娘的娘家。所以，李小立的三姐不仅是个黑户，还一度被人认为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李根生又用上面的方法生了李小立的四姐，又委屈了孙家，为他们添了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孩子是生了出来，罚款也没有交，工作也还在，有了四个孩子的李根生，应当跪在地上感谢那些尽职的查超生的工作人员。
　　 不过说来，这超生的也就李根生一家，李根生的邻居，和他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叫小王，现在大了叫老王，老王家第一胎生了个儿子，贪心的老王准备再要一个儿子，可是他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人看出了名堂，给生拉硬拽到卫生院做掉了。
　　 老王还没等媳妇好点，就又让她怀上了，不过这次老王聪明了点，和李根生一样把老婆打发到她娘家。可是老王媳妇的娘家没什么底蕴，查超生的看老王的媳妇一去娘家就待了半年，寻思着有鬼，第二天就带着人去把孩子做掉了。
　　 老王看自己媳妇受了苦，发誓也要把第二个儿子生出来，这次老王学得更精了，提前塞了几个红包给查超生的。这下是没人带他老婆去流产了，可是老王老婆流了两次，身体垮了，早产，死了。
　　 李根生没能从老王那吸取教训，也不担心事情败露，就又生了一胎，还是女孩，这下李根生泄气了。不打算生儿子了，可是儿子还是要的，于是他就去隔壁村领养了一个男孩。
　　 李根生想，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等他老了也能够养自己，他自忖，这孩子户口不能不上。于是他带着孩子去上了户口。
　　 可是这孩子没养几天，孩子的亲爹亲妈舍不得了找上门来，成天到晚都在门前闹，李根生没有法子，只好把刚认养的儿子还给人家。
　　 李根生见认养儿子都不成，就算成了也不是亲儿子，还不能传宗接代，就又把心思打到生儿子这上面。
　　 还没等他有实际行动，老孙家的人不高兴了，原因是李根生把三个女儿寄养在他们家白吃白喝，还占着个大活人看着他们三个，不仅没有一点收益，长期下去家底都要被吃空了。孙家的人亲自把他的三个女儿送过来，这样一来，全村都知道了李根生有五个孩子，还全是女儿。不仅佩服老李的功力，也嘲笑他没能有个儿子。
　　 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李根生家超生了三个孩子，检查超生的收了再多的钱也不敢瞒了，于是一张罚款单交到了李根生的手上，这一罚，不仅将李根生的家底罚空，还把李根生和超生大队的队长，十几年的同学情谊罚得全变质了。
　　 对付李根生这样的顽固分子，不仅要罚款，还要强行结扎。李根生死活不愿意扎上传宗接代的家伙，他把自己家的院门锁上，自己躲在里面。超生队长找来了人，院子的门就被强行破开了，李根生把房间的门锁上，也被强行破开了，走投无路的李根生钻到床底下，于是他就被连人带床给抬到了卫生院。
　　 李根生一路上大哭大闹，边上没一个人搭理他，反而吸引来更多看热闹的人。李根生一看人多了起来，为了顾及面子就消停了，任由别人把他抬走。
　　 半路上，围观的人慢慢少了起来，到最后只剩下李根生和抬他的人。李根生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继续抬着他了，就自己下来走。
　　 当然，李根生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生殖器扎上，这会儿让他消停下来的是听见了同行的说，这玩意扎上去了还可以解开，与其负隅抵抗，弄得个两败俱伤，不如将计就计地扎上，找个日子再解开。这样既堵上了别人的嘴，也为自己隐瞒上级再生一胎孩子有了铺垫。
　　 当李小立出生的时候，真不知道对李根生来说是喜事还是坏事，一边是刚得到儿子后的喜悦，一边是数字高得惊人的罚款单。所以李根生只能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真是哭笑不得的心情。
　　 对于一个文化分子，公然违反国家制定的法律，这属于明知故犯，所以李根生的饭碗就这样丢了。
　　 可是家还是要养，孩子生了下来只能算是一个开头，还要把孩子养大，还要让孩子上学，还要让孩子结婚。一想到这，李根生顿时有了崩溃的心，不过这日子还是过得下去，虽然苦了点。不仅苦了李根生老两口，也苦了他几个孩子。
　　 李根生的几个女儿没上过学，年龄大点就结婚生子了，年龄小的就在家里帮他干农活。虽然李小立上了学，可是家里的境地他也是知道的，他明白他也上不了多久了。
　　 我见到李小立父亲的那天，是他来接李小立回去的，至于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回到乡下干农活，也可能是去大城市打工，反正是不会再让他回到学校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