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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古韵征文*心帆】饮泣(散文)


作者:蹊雨 秀才,1042.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054发表时间:2016-02-18 14:34:28

今天(2016年大年三十)我心中不禁冒出了饮泣这个词,在我的印象中,饮泣算是比较口语化闲搁在角落的一个词语,喝了眼泪,止住抽噎,屏蔽声音。
   哥开着车载着我,母亲和嫂子回了趟老家,老家总是静宜的,静得像一条流溪,在乡村人心头淌着各色的回忆,那些欢快的或是平淡如慢慢流着的皱纹。
   2010年7月23日山阳桥耳沟发生了泥石流,我听得消息:整个村庄被赖以生存在黄土坡埋葬,外出的亲人在镇上搭了帐篷,晚上休息,白天便去废墟挖掘找寻亲人的遗体,我想当他们有这个动作的时候,饮泣这个词语已经挂在了脸上,住在心头。
   长沟水灾遇难的学生父亲来办理理赔,默然的透着倦意布满沧桑的脸,平静地述说着孩子父母去世的情况,我却是注意到了他扭曲的面孔,如山的肩旁耷拉着,言语藏着的呜咽,如海,深深沉沉……
   于是我不断地去想自己的父亲,甚至自私地虚构自己死亡后他的情形,那个静宜村庄里居住的回忆,如山如海的皱纹。
   父亲是位多愁善感的人,在我面前随着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沧桑,唠叨也增多起来,每次我回到家,他总会拿个小凳,坐在我的旁边,等着我吃完饭,然后开始唠里唠叨:村里家里发生的事,我和哥哥以后的事情。似乎岁月开始变短,闲搁了许多声音。
   2014年7月我接到哥哥的电话,赶回家里,推开堂屋,父亲这时已经静躺在一块木板上,面色灰暗,腹部和脸颊都塌陷了进去,双耳里塞着的卫生纸上,一直渗着血液,下颌撕裂了长长的一道伤口,露出灰白的骨头,母亲踉踉跄跄地推门走了进来,对我和哥哥说:“你们别把眼泪落在你爸身上,不然他会走得不安心。”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应一声,母亲又说:“你们用用酒把你爸的脸和身体擦干净了,脸上的伤口缝一下,让别人看到他干净完整的样子。”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滴一点眼泪,接触到父亲冰凉的身体,手也没有颤抖,只是心口疼得厉害,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我找到一把止血钳,用缝衣服的长针和白线缝好伤口,用几卷卫生纸蘸着满盆的白酒,一遍一遍地擦拭着父亲身上的血迹,我和哥哥互相配合着偶尔交流几句,只是心中生着假设,长着埋怨:“如果哥哥不给父亲买辆车的话,就不会发生车祸……”
   母亲似乎老了许多,踉踉跄跄的脚步跑出跑进,找着各种葬礼需要的东西,三天没怎么合眼。70多岁的大姑,扭曲着脸孔,眼里含着泪,帮忙应酬着往来吊唁的人。小姑对我说:“ 你93岁的奶奶在父亲发生车祸后,被你母亲隐瞒着找来乡亲强行送到了我家中后,她自己天天拄着拐杖倚在门口希望能看到路上来去的熟人,一起回家”。
   2015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七日,我去看望奶奶,本来只是听力不好的奶奶神情变得木讷,她拉着我的手,半天才认出了我,我的眼泪和鼻涕一下子全部流了出来,小姑抚着我的肩旁说:“你大姑说你奶奶是老年痴呆,也是最近的事情,去了厕所,不见回来,我去看的时候,她突然就找不到了房间,一直在厕所发呆。”
   今天我们回到老家,这片坐落在众多新房中间,张了皱纹,耷拉着变得低矮的房屋,院子里落满了树叶,檐角松动欲坠的瓦当,墙角残留的片片白雪,似乎都搁着饮泣这个词。
   我和哥,嫂子在五个屋门前贴了对联,用人民币印了几沓黑纸,拿了香和鞭炮,来到奶奶,爷爷和父亲的坟前,跪着上了香,燃了纸,点了鞭炮,嫂子对我说:“奶奶每次总会问她,鹏涛(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回来了。父亲总是惦念我的事情。听你哥谈起你小时候爷爷总搂着你讲故事。”
   在老家逗留了几个小时,我们又去了外爷家,90岁的外爷一米八的身高,如今佝偻背,拄着拐杖,头上寸发像墙角稀疏的雪,没有一根黑色头发,堂前冰冷的镜框里凝固着外婆慈祥的笑容。
   下午6点我们在返回的路上,看着一岁四个月大的小侄女天真的眸子,不时地嘟着嘴,咿呀地喊着“爱你,爱你……”
   母亲说:“你爸就是没福,盼着娃出生,却在娃出生前3个月走了。”
   嫂子笑着对我说:“妈说生错了你,本应是个女娃娃,小时候看着电视剧就不停地哭鼻子。”
   我使了力气笑了笑,慌忙转头看着车窗外,高速路上不停晃过的粒粒路灯……
   到了市区,下了车没一会,大姑和姑父拎着些东西来到房子,姑姑笑着说:“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说一下,我的手没事了,两个胳膊骨折了这都4个月了,也就是下班回来的路上不知道咋的,平平的地上摔倒了,骨头裂了个缝而已,我都是自己回家觉得手臂动不了,自己去医院拍片子的,现在固定也取了,我都给你哥他们说了,你在外面,你就不用分心,也没多大事不是。”说着大姑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臂却不停地在抖,她又看了看我说:“现在就是要锻炼,锻炼锻炼就好了,我还准备年后去上班呢。”
   看着我送了出来,大姑回头对我说:“如果需要钱,你别操心,我都能帮忙,你回去吧,这么一点路,我就逛逛街,溜达溜达。”
   我看着她的背影,慌忙转过头,抹了一下眼睛,又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整排的街灯全被夜色吞在了肚子里,含着泪,利刃一般刺着脏器,一排排由明渐渐变暗或是由模糊突然熟悉,没有声音却连着呼吸,交换着往来的空气,给予生命、生活的气息,坠成或酸或咸或甜或辛或辣的记忆,这便是人生要饮泣的吧。
   他们的阳光都洒在了我身上,我也循着他们照耀的街道走着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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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家乡,为什么让作者在大年三十这个喜庆的日子脑子里却有“饮泣”这种情绪,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悲伤:山阳耳沟整个村庄被泥石流掩埋;慈爱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母亲的悲哀;奶奶的痴呆;姑姑胳膊的骨折……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逃脱在外的“我”在过年回家时期必须面对的一切,看着满眼的沧桑,看着老去的村庄,那些刻意不去想的悲伤都涌上心头,使自小就很多愁善感的“我”,排遣不了“饮泣”这种情绪,这是一种“喝了眼泪,止住抽噎,屏蔽声音”的悲伤。情感细腻文笔流畅,推荐阅读。【编辑:叶舞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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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舞风        2016-02-18 14:35:45
  不忍见的悲哀也让我悲哀。我更喜欢向着阳光的地方看。
力求心灵饱满,三寸醉眼、满屋书臭。 回首半生历程,一腔热血、两袖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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