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遇腊八 (随笔)
约好要见苏家村人的当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辆车将我扔到空无一人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偏僻乡野后,呼啸而走。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我,摸摸裤兜,通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分钱。
这让我有些受惊,于是就从梦中醒了过来,摸摸前胸,汗津津、湿漉漉,我知道,更年期盗汗的毛病又犯了。
苏家村人比我年龄小很多,可他说他神经衰弱,时常睡不好,而我,却似乎是一个永远睡不够的人。几年之前,曾写过一篇《懒觉大王》,显然,苏家村人的生命里,无法享受懒觉带来的那份快乐。
微信里我们约定见面后,我顺口说,发张生活照吧,省的见面互相找不着。只这一句话,就让他莫名的局促起来,他说突然间,有些害怕见面。
显然,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文学青年,我不知道我的话有何不妥,却显然有些“冲撞”了他。于是我说,不发也行,反正有电话,但同时我又纳闷,明天就要见面,今天难道还会为自己的形象而纠结吗?
不过很快,他还是给我发来了照片,人很精神,绝不难看。
苏家村人跟我见面,说他跟我聊完天约定见面的当晚,难得的睡了一个少有的好觉。这让我想起了我的那个蹊跷的梦以及梦中孤单、寂寞、凄凉、无助的我,不过,我没有说。
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已经让人说不清,何况,梦呢?在这个雾霾肆虐的漫长冬天,难得有一个阳光灿烂和煦如春的好晴天,说点让人高兴的事情,岂不更好?
苏家村人有一个难得的好母亲,我们聊天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聊她的母亲,并由她的母亲,进而说到我们的上一辈。那是一群最勤勉、最伟大、最具有牺牲精神的好母亲,不足在于,她们的生命,只为别人而活,因而好多时候,活得没了自己。
我和苏家村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起拥抱冬日暖阳。面前的树木,虽然枯干,但毕竟,也还茁壮。
我说其实每个人都应该活得像棵树,独立自主,有属于每棵树各自的生活。而我们父母辈的好多人身上,缺少了的,其实正是树的精神。他们只是付出,只想着梳理别人的枝条,到了最终,恰恰荒芜了自己。
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悲催呢?在我看来,非常悲催。
苏家村人的真名叫苏战冰。战冰回老家看妈妈,无意中说起小时爱吃的一种食物,于是苏妈妈到集市去了四次后,终于将原材料买了回来,然后很高兴地做给下一次回家的儿子吃。妈妈给儿子弄了一大碗,儿子吃了两口,食物已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香甜美感,为了妈妈高兴,勉强硬撑着吃完,等他返回城里的家时,妈妈又非常贴心的,给儿媳妇和孙子带了些回来。
东西放在家里,没有人动它,问,说忘记了。给女儿冲了一丁点,女儿吃一口,就大摇其头,说难吃难吃,不要不要。
这个其实都正常,我们小时候爱过的吃食,怎么可能会满足我们下一代的胃口呢?如果这样,时代的进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又从哪里去体现呢?
然而这些小小的事情,也会令他难过,尤其当他看到母亲费心做好他辛苦长途搬运回来的食物,最终被像垃圾一样扔掉,莫名伤感。
其实现代社会里,每天被人们扔和浪费掉的食物,如何数的清,但毕竟,也还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也还毕竟,有些食物,不只是食物;有些食材,不单单是食材。
战冰带他的母亲去饭馆吃饭,他去买单之际,他的母亲发现旁边桌子有盘几乎纹丝未动却被遗弃的菜,老人就很自觉的将那盘菜打包下来。她没有考虑到面子、丢人,她只是觉得,粮食不该这样被浪费。苏妈妈看到垃圾堆里好多不是垃圾的垃圾,也会不管不顾,将它捡拾回家,而不考虑她的儿子会不会觉得不光彩。
我说,由她去吧。苏妈妈并不只代表苏妈妈,她代表一个时代。而她的做法对属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其实都很正常。比如我的母亲也很俭省,比如我的公公也常捡拾被丢弃的矿泉水瓶,改变不了,索性不改,就让他们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约好见面的前一晚,战冰说他会早早来,从他吞吞吐吐的语言里,我意会到,他其实是不想让我请他吃饭,这让我心里很有些酸涩。
我带他去肯德基,他说他从来没吃过这种食物,想着满西安星罗密布的连锁店,再次的,我有些酸涩。但同时,我又感动于他的真,换做是我,纵然没吃过,可能也不见得给你说啊。所以说,骨子里,我比他虚荣。
战冰爱文字爱了二十年。二十年间的他,所有的苦、乐、悲、纠结,皆因文字而起,这其实正是我心中的他,不过私下里,我却更希望,他能将文字看成对生活的锦上添花。
轻轻爱,慢慢行,足矣。祝福战冰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