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扁担
阿成的老家在兰河黄金沟,黄金沟是条穷山沟,阿成家更穷。
阿成青少年的时候,匪气得令人头痛,二叔恨阿成,几乎恨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阿成的二叔余香怀是生产队长,能管住全队一百三十多号人,唯独拿阿成这个匪娃子冇得主意。因此,二叔只要一看到阿成,就会忍不住地对阿成吹胡子瞪眼睛,露出一脸的凶相!
阿成的家里虽然很穷,可没有影响到阿成长个头儿和长力气。阿成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长得五大三粗,力能举鼎。举个简单的例子,阿成娘让阿成到水井沟去挑水,阿成却懒得拿扁担,一只手举上满满一水桶,还用牙齿替五保户张奶奶叨了一桶,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住在对面山坡上的张家表叔盖房子,请阿成去帮忙上檩子,阿成用手抓起一根檩子往肩头上一放,又弯腰抓起一根檩子往胁下一夹,蹬蹬蹬就上了墙头,把其它帮忙的乡亲惊得直咋舌!
二叔不喜欢阿成,阿成更不喜欢二叔,只要是二叔领班做农活,阿成要么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要么就想方设法地进行捣蛋。
那年秋天,生产队组织社员种麦子,劳力用不过来,二叔只好到阿成家中,把阿成从床上扯起来,让他挑大粪。阿成极不情愿地对二叔说:“冇得扁担,咋挑?”二叔便回家找来一根扁担,塞到阿成手中,让他沿家沿户到社员家的茅厕中找大粪挑。阿成只好接过扁担,懒洋洋地去找大粪!
当阿成挑着第一担大粪出现在赛口前头时,差点把二叔的鼻子都气歪了!大家只见阿成从六尺多高的坎下往上一纵,稳稳地落在坎上,肩上的扁担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阿成撑开两臂,将一担大粪提到赛口前放稳,然后双手作枕,叉开两腿睡在赛口前面。
第一挑大粪很快就用完了,二叔催着阿成赶紧去挑,阿成懒洋洋地对二叔说:“扁担断球了,咋挑?”二叔只好在就近的社员家中,找来一根扁担,塞在阿成的手中!
有了扁担,阿成只好再去挑粪;等他再次出现在赛口前时,社员们又看到阿成双手撑开粪桶,从坎下往上一纵,扁担再次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断了!二叔不等阿成再说,又从社员家中收集了九根扁担,一家伙甩到赛口前头,恨恨地说:“有本事把这九根全折了,我算你狗日的是狠人!”
阿成见二叔跟他赌狠,就嘻皮笑脸地存心想把二叔气个够。每次挑粪到赛口前,照样故伎重演,一口气又折断了八根,而且还故意嚷嚷:“二叔在哪里弄些破扁担,一点儿都不结实,害得我老是用胳膊当扁担。”
当阿成用最后一根扁担挑着空粪桶,离开赛口去找大粪时,二叔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扯住阿成肩头的扁担:“算了,算了,二叔算服了你个狗日的,不叫你挑了!”阿成放下粪桶,嘻皮笑脸地问二叔:“真的?假的?”二叔扯过扁担,一脚踹到阿成的屁股上:“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阿成不气不恼,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走了,一边儿走,一边儿放开喉咙唱着:“桑木扁担(啰喂),圆(啰)丢(的)丢喂,挑起(那个)担子上扬州;走了多少(啰喂),冤(啰)枉(的)路喂,过了(那个)几多冤枉沟……”
二叔握着最后一根扁担,咬牙切齿地对社员们说:“狗日的东西,再把这根扁担弄断了,老子可惹不起张大嘴这个横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