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南方一些地方对奶奶的称呼），您在等谁？”
　　 “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您一个人，就没有想过好好休息休息！”
　　 “我怕我一休息，连你也看不见了……”
　　 听着婆婆奇怪的话，我连忙问到：“婆婆，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婆婆知道自己失言了，就连忙否定着自己的话。
　　 夜已深，远处街角的路灯，正一点点退隐在夜的雾色里。婆婆否定了自己的话后，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街道，不再说一句话。
　　 还记得几天前，找不到工作的我，垂头沮丧地走进了婆婆的店里。我饿急了，身上的钱又不多，才走到了婆婆这家偏僻的店里来。
　　 婆婆热情地看着我，却又慢腾腾地为我端上了一碗素面。“真不好意思，人老了就难免慢了点。”
　　 饿急了的我，哪里去听她的话，连忙端过来就吃了起来。婆婆却继续说道：“也不知怎么了，现在这身体竟然不听使唤起来了，可是又不想将店关了。”
　　 婆婆的这句话，让我感到一阵惊喜，连忙放下筷子问到：“婆婆是要找人帮忙吗？”
　　 婆婆看着我笑了笑，说：“像我这样的小店，哪会请得起人呀！”
　　 “婆婆，”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就让我帮您吧！不为别的，就为我现在无处可去，却又走投无路……”
　　 原想着婆婆会拒绝我，可是婆婆却笑着说：“你先吃面吧！”
　　 我不明白婆婆的意思，又不好多问，就只好犹豫着吃着面。等我把面吃完，打算给婆婆面钱的时候，婆婆说到：“出门在外，一定很不容易吧？既然没有地方去，就先住在这里吧！直到你找到了新的去处，行吗？”
　　 听了婆婆的话，我连忙点着头同意了。
　　 看到了我的同意，婆婆却为难地说：“不过，婆婆给的工钱不多。”
　　 我想着，我的条件，已经不允许我想太多，目前最主要的是有一个地方住，有一个地方休息，其他的就等以后再说吧！
　　 “我也有一个孙子，不过他已经到大城市去了。那年他离开的时候，几乎和你一般大……”婆婆说着他的孙子，我唯唯诺诺地听着，却几乎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因为我正在考虑着在婆婆这里要呆多久。就这样，我在婆婆的面馆里做了起来，算是暂时有了一个栖息的地方，逃脱了无处可去的逆境。
　　 婆婆老了，在我帮了她没有几天后，她就病倒了。我便一边照顾着婆婆，一边按照她意思，经营着这个店，我想的是好好报答婆婆。面馆的生意果然不怎么好，也正如婆婆说的，除了几个熟人，能卖出去一些。还有就是夜晚的时候，碰到晚归的人，能卖出去几碗，其他时候几乎卖不出去几碗。
　　 几天来，我总觉得婆婆的店开这么晚，一定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样的约定，我没有细问。这不，婆婆病才还没有好，就担心着来到了面馆里。当她看到我把面馆照顾得还算满意，就高兴地夸着我说：“你要是我的孙子，该有多好！”
　　 我还是没有明白婆婆的意思。当我看到婆婆躬着身子，正要收拾碗筷，就连忙走过去关心地说：“婆婆，您的病还没有好，医生要您好好休息休息，您就放心地休息吧！店里的事，让我来做就好了……”我清楚地记得医生交待我的话，所以不敢对婆婆放一点心。
　　 婆婆听了我的话，就坐在了旁边，她喘息着说：“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以前的时候，我一个人忙前忙后，根本不会觉得累。”
　　 听了婆婆抱怨着，我不假思索地说到：“婆婆，是您收摊晚了一点……”
　　 “孩子，”婆婆听到我的话，叫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收摊太晚了？”
　　 听到婆婆的话，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就连忙辩解道：“没有，婆婆……”
　　 婆婆没有生气，她凝视着远处的街道，说到：“你的心思，婆婆明白，婆婆只是想给晚归的人一个方便。这边的路黑，有了咱们的灯光后就会觉得踏实。再有就是忙到太晚的人，一定会有饿坏了的，倘若他们饿了，我们还能做一碗热汤面给他们吃，该是多么幸福啊！”
　　 “婆婆说得对，可是婆婆这样，您又怎么能照顾得了所有的人呢？”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几天前狼狈的我，不自觉地脸红了。
　　 婆婆叹了一口气说：“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或许我们的力量有限，但我想过往的行人总有需要一碗热汤面的人。”
　　 听着婆婆的话，我半天也不能找到话来，只得找着话说道：“婆婆一定帮助过不少的人吧？”
　　 “是，饿了就该吃饭，困了就该休息，谁也逃不掉！只是……”婆婆说着，不知为何竟然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只是，不能乱跑一通，饿坏了身子，多让父母着急……”
　　 “谁？”
　　 “小狗子。”婆婆说到：“五年多了，我无时无刻地想着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像我想他这样想着我……”婆婆说着话，眼神突然间凝滞在了夜雾下的路口。
　　 “会想的，婆婆！”
　　 “可是……”婆婆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走呢？即使非走不可，也至少回来看看我。”
　　 “婆婆……”我突然难过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就只好说我心里所想的：“婆婆，好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让您一直照顾他……”我就是这样想的，离开家，我就想着出人头地，等到什么时候，能风光地回到父母的身边。
　　 婆婆看了看我，继续说到：“可能是我自私，硬要想把他栓在我的身边。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呀，我不想着他谁又想着他呢？”
　　 婆婆说着，眼角慢慢地湿润了起来，我担心着她，只好劝导着说：“婆婆，或许他就要回来了，也许他现在正在路上呢？他一定赚了不少钱，正要回来孝敬您呢？”
　　 “钱……”婆婆再一次激动了起来，她泛着泪眼说到：“婆婆需要钱吗？你以为婆婆把面摊弄到深夜，就是为了钱吗？”
　　 “不，婆婆，我想说的是，他是要回来接您到大城市里去……”
　　 “大城市……”婆婆冷冷地笑着说：“婆婆就喜欢这里，哪里也不想去！”
　　 我听了，就再难找到话来对婆婆说，我只得低着头。婆婆继续说道：“他走了，去谋生路，谋事业，婆婆高兴！可是他也不回来看婆婆一眼。要知道，他爸爸妈妈过世得早，我就他这么一个孙子……”
　　 “啊！”婆婆的话惊得我大惊失色，我看着婆婆眼角泛着的泪，不知道要怎么再去安慰她。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婆婆的孙子离开了他，去谋求事业。而作为他唯一的亲人的婆婆，每天将面摊开到了深夜，为的是要等候他的孙子……
　　 半晌，婆婆吃力地站了起来。我见她站了起来，就连忙扶着她踉跄地走到门口，她像往常一样看了看夜雾深处的街道，叹息着说到：“收吧，孩子！”
　　 得了婆婆的命令，我又搀扶着婆婆到了凳子上坐着，就收拾了起来。
　　 我正收拾着，就听到了身后汽车驶来，又熄灭的声音，就连忙转过身去。我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走了进去，他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婆婆，煽着晶莹的泪水深情地喊道：“婆婆！”
　　 婆婆一边看着，一边站了起来：“你是……”
　　 那个年轻人走进婆婆，半低着头说：“婆婆，是我！我是您的孙子——小狗子。”
　　 “小狗子？”婆婆细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小狗子。
　　 “对对对……”小狗子不住地点着头说。
　　 “小狗子？”婆婆又一次问到，她似乎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孙子。
　　 “婆婆，我真的是小狗子。小狗子自从离开婆婆后，就到了大城市，去找工作。现在赚了不少钱，正是回来孝敬您的时候了。我要接您到大城市去，到那里去……”
　　 “你不是小狗子！”
　　 小狗子说着话，婆婆却突然打断了小狗子，她拉着我说道：“小狗子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突然，面对婆婆的话，小狗子和我都愣住了。我想到几天前医生说到，婆婆岁数大了，又思念成疾，恐怕有老年痴呆的可能。没想到，婆婆在这个时候，犯起了老年痴呆。
　　 我深知婆婆这几天的情况，她的病情虽有好转，却偶有神智错乱。于是轻轻地拉了拉小狗子的衣袖，小声地说到：“婆婆最近刚刚生了一场病，医生说她有些老年痴呆，常常会认错人，或许过段时间，她的病情好转一些！”
　　 听到我的描述，小狗子哭似地叫着“婆婆”，婆婆却一个劲地拉着我，说我才是她的小狗子。
　　 小狗子泪如雨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原本以为，我到大城市里去谋事业会让婆婆过好日子，却不曾想事事不顺，竟担误了多年。害得婆婆生了病，也不能呆在身边……”
　　 “我没有生病，病的人是你！”婆婆激动地站起来说到。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狗子，坚决地说道：“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走到我家来叫我‘婆婆’。你看好了，我的小狗子在这里，他才是我的小狗子！”
　　 小狗子看了看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只得小声地劝慰着说道：“你先别着急，我先扶婆婆进去休息，明天我们再找医生好好给婆婆看看。”
　　 小狗子没有了主意，只得由着我扶着婆婆进屋里去休息了。
　　 婆婆躺下后，说到：“给他煮碗面吧！他一定饿坏了……”这一刻，我又看到了婆婆眼角闪烁着的泪花。
　　 “真的是老了，日也盼，夜也盼，没想到回来了，自己却又……”
　　 或许婆婆如此的举动，只是想让小狗子陪着她。我听着婆婆埋怨着的话，看着婆婆，想着屋外的小狗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