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搁浅在岁月里的一封信(微型小说)
“洛雪,今晚的年终聚会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参加,不许给我找借口开溜。”拎着包,准备趁他人不注意时偷偷打卡下班的洛雪被部门主管郭峻抓个正着。
“主任——”无奈郭峻摆出一副“你若敢独自逃走,便不要再做我手下”的架势,洛雪只好将央求的话咽回了肚里,怏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
来公司快六年了,当初与洛雪一同进入公司的同事,加薪的加薪,升职的升职,跳槽的跳槽,唯独洛雪每天都只是安静的上下班,不去争取任何晋升机会,也不与同事聚会娱乐,几年如一日般在郭峻手下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开始,郭峻也好奇的问洛雪为何总把那些可以加薪升职的机会拱手让出,可得到的却是她的淡然一笑,也不言语其中缘由。
久而久之,郭峻也就不再询问,倒是越发的对这个性子冷淡、从不招惹事非的洛雪施以关照。很多时候,洛雪不愿去的聚会,他都会帮她挡着。因为郭峻知道,洛雪表面上看似犹如一潭死水很平静,其实她是个藏有故事的女孩,若无其事的她只是将那颗等待宣泄的种子强抑在了内心深处。所以,平日里洛雪不去各种派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奈这一次的年会,上头发话务必全员到席,他也含糊不过去了。
聚会地点设在一个叫“彼岸”的酒吧,那家酒吧在这座城市相当有名。只是这六年间,洛雪几乎没踏入过此地。并非洛雪真的就不谙世事,只因此处承载着她太多的回忆,她不忍也不敢去揭开那道门帘。
停好车,同事们三三两两的说着笑着推门而入。洛雪却驻足门前环顾四周,一切好似没变,还如六年前那般熟识。只是,过往的流年又似乎在提示她,眼前的这一切都变了。许久,洛雪才带着嘈杂的心情推开了那扇门……
“洛雪,这里!”已经开喝的郭峻,一手拿着酒,一手奋力的向洛雪挥舞。
洛雪迅速整理好心情,微笑着走向他们,在仅留的一处坐位上坐下,却不曾想到这引来同事们的一阵哄闹。原来,旁边坐的是他们的部门经理颜廷宇,那个让公司女同事想入扉扉,男同事羡慕妒忌的人儿。“洛雪,可以的啊!”“洛雪,千呼万唤啊!”“洛雪……”众人皆以为如此氛围定能让平日里默默无语的洛雪活络起来,无奈洛雪并未出声,仿若一切均与她无任何关系。突然桌上气氛有些尴尬,郭峻立马张罗了起来:“来来来,今天好不容易全员到齐,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啊,好啊!”一下子,人们将焦点放到了该玩什么游戏上,氛围瞬间就被重新调动了起来。一阵激烈的议论,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百玩不厌的游戏。第一个被点到的是今年才聘来的职员小碧,一个很单纯腼腆的女孩。她选择的是真心话“喜欢的人今天在不在场?”迟疑了片刻,小碧才吐出一个字:“嗯!”众人一阵哗然,被点之人娇羞不已。犹如看客的洛雪见此情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熟悉的一幕。“记得那时相见,胆战,鬓乱四肢柔。泥人无语不抬头,羞么羞,羞么羞?”多么相似的画面啊!也是在这地方,也玩着同样的游戏,被问着类似的问题:“洛雪,在场的异性,你喜欢谁?”
“我……我……”洛雪抬头望了对面的人儿一眼,又立马低头,闭眼,用手指迅速指着正前方,“他!”
“哇,脸红了,害羞啦!”
“哈哈,羞么羞,羞么羞?”
理所当然,那场游戏后,洛雪开始与对面的男子展开了一场你侬我侬的爱恋。
那时的他们,隔三差五就约在“彼岸”,想着各种新奇的点子玩闹着,日子好不甜蜜快活。
“洛雪,洛雪——”颜廷宇轻轻地碰了一下身旁正在神游的人儿,手指着桌上瓶口对着落雪的酒瓶,“到你了!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啊?哦!”洛雪见众人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想着“大冒险”定不简单,且与身边的男人还有关,于是犹豫了片刻才道出:“真心话吧!”
“你哭的最伤心一次是什么时候,为什么?”颜廷宇好似有备而来的。
洛雪有些迟疑的看向颜廷宇,只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目光渴盼的打量着她。
“大概六年前吧!”洛雪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因为……因为一封信。”
颜廷宇还想继续问点什么,不料郭峻已迅速将焦点指向他:“来来来,我们的颜大经理可还是头一次参加我们聚会呢!大家说他要不要表示表示下呀?”瞬间,众人全都嘻嘻哈哈的转攻向颜廷宇。洛雪舒了口气,向郭峻投以感激的目光。洛雪以为那一切早已掩埋在时光的尘埃里,却不曾想到会在此刻此景被重新提及。
那天,洛雪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喊上室友一起兴冲冲朝着“彼岸”奔来。因为某人很早就答应过她,待她毕业考试结束,她会喊上寝室里的人,而他则叫上自己的朋友一起为她们办个“毕业Party”。她满心期待来到预定地方,迎接她们却不是欢闹的聚会,而是他朋友的寥寥数语和一封信。
“他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走了——呵呵,怎么可能?”洛雪喃喃道,“他昨天还发信息说今天会给我一个惊喜的……”她明明是想笑的,为何泪珠儿就是不听使唤的要往眼眶外跑呢?最终,“毕业庆祝会”成了洛雪的“失恋酒会”。洛雪不记得那天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后来身边的人都说了什么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医院醒来已是三天后了。自此,洛雪便落下了个对酒精过敏的症状。这也是洛雪上班好几年却从不去参加任何聚会的一个原因。
散场回到家的洛雪,从抽屉深处拿出了那封从未拆看过的信。那时,从医院回到家的洛雪,将信件收了起来,仿佛那样就可以将那个人连同他的记忆一起锁进了抽屉中,然后她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毕业论文和实习工作中。于是,洛雪不再去那些曾经他们一同去过的地方,尝试着不去开启关于他的记忆大门。渐渐地,她开始习惯了没有那个人的生活。若不是今晚颜廷宇的问题和他那束玩味的目光,洛雪想这封信应该会一直搁浅在岁月的长河里吧!
六年了,信封都泛黄了。洛雪也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只知道拆信的手有些微颤。掏出信纸,随之地上传来一丝清脆的响声。循声望去,迟疑着拾起躺在地上之物,细细打量一阵后置于桌上,才缓缓打开手里的信纸。
“亲爱的小雪,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来庆祝你毕业了。对不起,我最爱的小雪。祝贺你终于毕业了。好想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送上一大束你最爱的紫色郁金香。可是,真的对不起。说好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的,却不曾想到最后带给你的是这让人惊愕的一张纸。我无法亲手送上为你准备的礼物,就让这个承载着满是爱意与歉疚的戒指附在信中传给你吧!”
洛雪以为自己的泪水在那天已经干涸了,所以这些年,无论多难过,也未曾流过一滴泪。可如今几行模糊的字迹却能让她再次泪流如河,是否,洛雪也如颦儿为了偿还宝玉的滴水之恩而枯竭了泪泉那般,她的这一生便只因那人而哭泣呢?纸上的的斑斑点点,早已分不清是留笔人的泪渍还是看信人的泪迹。
“雪,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为何我走得这么突然……答应我,不要去问任何人;也请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好爱好爱……还有,一定不要哭泣,我要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活着!”
已泣不成声的洛雪不明白,为何那个说好爱她的人会在落款后附上一句“从今以后,勿复相思”这样决然的话。
“叮叮叮……”趴在桌上的洛雪抬手按掉了闹铃,艰难的睁开双眼,只见镜中的自己,双眼红肿,脸颊还残有一条条泪痕……起身来到窗前,一下子,光线太过刺眼,以至于才扯开半边窗帘的手迅速缩回挡在了眼前。原来,是下雪了。窗外白茫茫一片,想必是昨晚下了整整一夜吧!只是,曾经会让洛雪欢呼雀跃十分期待的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如今却使她有些避之不及。
踌躇了许久的洛雪,才跑到卫生间胡乱收拾了下,也顾不上其他,换了鞋,就朝着门外某个方向奔去……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她会找到那个搁浅在信中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