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惠又独坐在卧室抹着泪。
　　 窗外正午的阳光像荡漾的湖色，一阵微风在她眼里都是一声声叹息。
　　 这是一栋四间红砖黑瓦的平房，男人王磊推开两扇大门的声音似乎也被微风掩去，直到脚步停在卧室的门口。
　　 刘惠惊觉抬头，侧身站起抹干双眼，挤出笑脸。
　　 王磊愤愤地说：“又在想你的儿子了吧！你说你以前那婆婆,你已离婚10年还死攥着小文不放，我要去讨回来，你却不肯，搞得儿子现在也不认你，你只会独自哭，有啥用？”
　　 “她毕竟是小文的奶奶。”
　　 “奶奶？我，我还是孩子的老子呢。10年了你也不能给咱们再生个娃，整天耷拉着脸，你觉得这日子怎么过？”
　　 刘惠也不言语，从王磊身旁迈过，直接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饭菜。两人默默地吃完饭，王磊又骑着摩托车去了工地。
　　 刘惠从卧室抽屉里拿出八百块钱，扎了长发，拎起一小袋大米回手锁上两扇大门。
　　 5月的树木都已成荫，林立在山野，青绿色的杏子不时掀开圆叶，窥视着被野草藤蔓划出的小路上行走的刘惠，也有许多野花指指点点。
　　 “惠来了哦。”
　　 “嗯，妈。”刘惠在隔壁村一个农家院子，跟着一位头发白了大半的老太太进了侧边一栋三间砖瓦结构的平房。院子里几只白色的母鸡正在啄食地上一片玉米粒，一只似乎有点憨厚的母鸡刚接近食物，便被一只面像凶狠的母鸡昂起头，抖动脖子，半张着翅膀追逐到墙角，掀起一阵灰尘，几声咯咯咯的惊叫声。它在墙角漫步探着眸子观望几眼，似有不甘，又蹑脚走近，直被啄飞几片绒毛。
　　 屋内的老太太听得恼怒，将手中的瓢放在桌子上，捞起门旁一个扫把，快步走去，口中骂道：“瞎熊东西，就你会欺负人。”直将面像凶狠的那只母鸡追打地猫腰逃出院门。
　　 那只母鸡似乎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憋屈，又探头跟着老太太的脚后跟，走了进来，但明显有了畏惧，探着步子。
　　 “张文吃过饭睡了。”老太太也没抬头，一边把瓢放进一个装着玉米的化肥袋子，一边接着说：“你要坐一会么？”
　　 “不聊了，妈，我先回去了，碗还没洗呢。”刘惠说完停了一下，向内屋望了望，走出院子。
　　 老太太望着刘惠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进了内屋，捡起掉在地上的蒲扇，挂在门帘边，看着床长躺着的小文，轻拍了一下小文搭在床沿上穿着鞋子的脚，说：“你妈走了。”
　　 “奶奶我作业还没做完呢。”小文从床上爬起来，看了老太太一眼，忙低下头说。
　　 “哦，奶奶去收鸡蛋去，下午你放学了，奶奶给你做米饭。”老太太抚了一下小文的头，“你爸昨天打电话了。这孩子，转眼快和我一般高了。”
　　 刘惠洗完碗筷，沿着凳子从衣柜上面摸了一圈，摸出一盒悦可婷（长效避孕药），刘惠拿在手里，王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她了，每月要服用一粒，例假现在越来越不规律，经常犯恶心。刘惠犹豫了许久，还是挤出了一粒，含泪直接吞了下去。
　　 外面下起了雨，越下越大，窗子已有点模糊，树影摆来摆去，几声急切的鸟鸣从屋檐下传来。
　　 刘惠换上雨鞋，拿起两把雨伞，一件雨衣，道路上三三两两的女人和老人都沿着大路像学校走去，手中的雨伞都压得很低，沙粒铺着的路面被划出一道道弯弯的伤痕。
　　 刘惠在半路上遇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和王磊的母亲，各自都多带了一把雨伞，他们似乎都老了许多。这两人相继看见刘惠后都没说话，转身折了回去。
　　 “你说，张文到底是王磊的娃还是张涛的娃？”
　　 “王磊的呗，要不张涛咋会和刘惠悄声离了呢。”
　　 “你说，王磊比张惠小了5岁，两家父母都和他们结了孽，分了出去，你说王磊图啥呢？”
　　 “那还不是被迷了心窍，年轻没把持住，刘惠男人外出打工给了机会呗。”
　　 “我看隔壁村的王军惦念你了，你看那个生瓜蛋子见了你都脸红。”
　　 “去，村里男人大都外出打工了，都留下些女人，你说不是带带娃，就是拉家常，遇到那几个生瓜蛋子，谝上几句不也正常么？该不是你动春心了吧？”
　　 “呀，你都把我掐疼了，现在又不比前些年，再说咱们都有娃了，还怕别人背后叨叨，咱也好歹要个脸吧。”
　　 “嗯，张涛他妈也来了，别说了，刘惠咱不把她当个啥，就故意说给她听，那婶子可惹不起。”
　　 刘惠听得的碎语，望了不远处两个也在等孩子放学的女人一眼，深呼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却是看到婆婆，偷偷躲到了一边。
　　 “文文。”刘惠的婆婆挤到门口，牵住了张文的胳膊。
　　 不远处一颗大树下，王磊靠在摩托车上，像被雨打沉了叶子的小草，又被一阵风抖掉上面的雨滴，他走到刘惠身后，伸出右手搭在刘惠的左肩上：“惠，走远了，咱们也回吧。”刘惠的头微微侧了一下，没有回头，两人在一把雨伞下默默站着。
　　 “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树上一只小鸟站在鸟窝旁，把虫子放进比自己身材还大的幼鸟口中。
　　 雨还在下，刘惠轻轻将王磊的右手攥到自己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