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本教材讲座】诗歌诗歌奈若何
　　
　　 诗曰：
　　 文言诚可贵，作文分更高。
　　 若为高考故，诗歌不可抛。
　　 高考古诗考查附分为： 5（第8题）+6（第9题）=11分。而同学们在平时的考试中，得分率常常低于40%。问之，则曰：读不懂。
　　 今天的讲座，我们一起来直面这个问题：
　　 ——诗啊，怎样才能懂你？！
　　 要读懂诗歌，我们还得先从诗人的母亲说起。
　　 谁是诗歌之母？诗人呀。
　　
　　 一、何谓诗人
　　 何谓诗人？台湾诗人席慕容说：“诗人就是把别人的故事说个别人听而向别人要钱的人。” 席慕容的这一定义有两个关键元素，一个是“把别人的故事说个别人听”，二是“向别人要钱”，前者说的是诗人写什么，后者说的是诗人为什么写。
　　 对席慕容的说法，我实在不敢苟同。因为，席慕容说的不是诗人而是商人。
　　 我比较赞同的是徐志摩和莎士比亚的说法。
　　 徐志摩说：“诗人是一种痴鸟。”
　　 莎士比亚说，“诗人、情人与傻子”是同一类人。
　　 徐志摩与莎士比亚的意思一言以蔽之，那就是：
　　 诗人就是疯子。
　　 诗人自是有痴情，情而不痴，情而不疯，如何做得了诗人？情郁于衷，便会疯之于外。同学们熟悉的诗人哪一个不是疯子？屈原为楚王而疯，最后投江而亡；海子为诗象而疯，在山海关卧轨而终；顾城为恋人而疯，杀妻之后自毙而死。
　　
　　 二、何谓诗歌
　　 我们知道了诗人都是疯子，自然也就明白诗歌全都是诗人的疯言疯语了。
　　 我们一起来背诵屈原《离骚》中的句子吧：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彰。
　　 ——如此荒唐，怪异，疯狂，这难道不是一个疯子的所作所为吗？
　　 下面是一首古乐府诗：
　　 打杀长鸣鸡，
　　 弹去乌臼鸟。
　　 愿得连冥不复曙，
　　 一年都一晓。
　　 为了 “让我一次爱个够”，诗歌一开头又是杀鸡又是弹鸟，接着祈求老天只有黑夜没有白昼，干脆一夜能有一年那么悠长。同学们说，诗中的哪一句不是疯言疯语？
　　
　　 我们再来看辛弃疾的《西江月遣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松树呀松树请问你，老夫我真的醉了么？不，醉的是你，瞧你那摇摇晃晃的样儿，还想来搀扶我。我清醒着哩，——去，到一边去。
　　 全词三个“醉”字，一个“推”字，将一个行迹不拘、烂醉如泥的酒疯子形象，表现得呼之欲出。
　　
　　 再看现代诗人王志瑞的《偏是》：
　　 我原不想他，
　　 偏是梦里见着；
　　 既然梦里见着，
　　 偏是夜鸟叫着；
　　 夜鸟干我甚事，
　　 偏是闹得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罢了，
　　 偏是月亮淡淡地照着。
　　 诗人时而怨梦，时而怨鸟，时而又怨月亮，“偏是”不敢正视自己心底里藏着的那份爱。如此歪怨，不是疯子是甚？
　　
　　 三、怎样读懂一首诗
　　 搞清楚了诗人与诗歌的特性，对于我们解读诗歌就有了帮助。
　　 我们说读不懂一首诗，主要是指不知道诗人在诗歌中为什么而发疯，发的又是什么疯。
　　 “诗言志”这三个字说的就是——诗歌是诗人情感的载体。
　　 所谓读懂一首诗，就是说能比较准确地把握诗人在诗中所抒发的情感。
　　 一个高妙的诗人往往是不会在诗歌中直抒胸臆。
　　 我在楼梯拐弯处听到一个男生追一个女生，一边追一边喊：
　　 “某某某，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自然不是诗。这是瞎叫鬼喊。
　　 我们来看陶渊明怎么追女生。
　　 下面是他的一首题为《十愿》的诗：
　　 激清音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
　　 欲自往以结誓，惧冒礼之为愆。
　　 待风鸟以致辞，恐他人之我先；
　　 意惶惑而靡宁，魂须臾而九迁。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悲罗襟之宵离，愿秋夜之未央。
　　 ……
　　 诗人想亲自去见所思慕的人儿，又惧怕有违礼义；托媒人去牵线吧，又担心他人抢在了前面。于是焉，忽发神经病，要做恋人的衣领，要做恋人的衣带，要做恋人的鞋子，要做恋人的蜡烛，要做恋人的扇子……
　　 这就是诗。
　　 也就是说，直白不是诗，委婉含蓄形象才是诗。
　　 要做到委婉含蓄形象，必须运用一定的技法来表达。
　　 要读懂一首诗，就是要破解诗歌的语言密码，破解诗中的云遮雾罩的技法。
　　 今天，在这里，我向同学们推介三条走进诗歌的路径。
　　
　　 路径一：把诗歌当日记来读
　　 我国两千年前就有“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之说。到了汉代，由记事记言发展而成的皇帝假史官之手所作的“起居注”，可以看作是日记的滥觞。日记起于唐，成于宋，盛行于清。
　　 古代诗人的诗多为纪行诗，也就是以诗作的日记或曰诗体日记。
　　 诗中所写，或是诗人的所见所闻，或是诗人的所作所为，或是诗人的所历所游，或是诗人的的所思所梦。
　　 诗中所表达的情感情绪也无外乎喜怒哀乐思。
　　 杜牧《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就是一篇诗日记。时间：清明时节；天气：雨纷纷；地点：路上；人物：行人（诗人，“我”）；事件：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为什么而发疯的问题”？清明在我国古代是个大节日，照例该家人团聚，一起上坟祭扫，或踏青游春。现在这位行人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赶路，心里的滋味自是不好受，偏偏又淋了雨，衣衫全被打湿，心境就更加凄迷纷乱了。如何排遣愁绪呢？行人自然想：最好在附近找个酒家，一来歇歇脚，避避雨；二来饮点酒，解解寒；更主要的可借酒驱散心中的愁绪。
　　
　　 下面海子的这首诗干脆以《日记》为题。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惟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惟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首诗写于 1988年6月27日。海子第二次坐火车去西藏，经过青海省的德令哈市时，自己的所想所感，写的情真意切。全诗采用了日记这种便于抒情的文体，以一个来自异乡的“弟弟”的那种怯弱而朴拙的口吻，向“姐姐”真情告白，表达对姐姐的想念与倾慕之情。
　　 ——把诗歌当日记来读，就可以搞清楚诗人“为什么而发疯的问题” （情感的触发点是何事）。进而也就能搞清楚“发的什么疯”（抒发的什么感情）
　　
　　 路径二：把物当人来读
　　 诗贵于隐。何谓隐？刘勰《文心雕龙·隐秀》 “情在词外曰隐”。
　　 诗人往往借助于植物动物事物来隐喻人物隐喻现实。
　　 这类诗叫咏物诗。
　　
　　 下面的咏物诗一束摘自瘦酒《浴沙镇》。
　　 手电筒：你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从来不曾审视自身。
　　 直尺：只量他人长与短，哪管自己曲和直。
　　 电视机：无论你炫耀什么，命运的遥控总是掌握在别人手中。
　　 筷子：一生总在挑挑拣拣，从来都是两手空空。
　　 温度计：面对冷嘲热讽，心中自有刻度。
　　 蜘蛛：能坐享其成，靠的就是那张关系网。
　　 虾：大红之日，便是大悲之时。
　　 解读咏物诗的方法：
　　 象征手法
　　 （明写）物 ————（暗写）人
　　 相似联想
　　
　　 清人纪晓岚有一首题为《百鹅图》的诗：
　　 鹅鹅鹅鹅鹅鹅鹅，一鹅一鹅又一鹅。
　　 食尽皇家千钟禄，凤凰何少尔何多。
　　 这类以物象为描写对象的诗歌，定义为咏物诗。
　　 读懂这类诗，很简单，就是由诗中的物联想到类似的人。
　　 这首诗表面上在写鹅，其实写的是像鹅一样的人。
　　 鹅具有哪些特点，人就具有哪些特点。
　　 前两句运用反复手法来写鹅。鹅鹅鹅鹅鹅鹅鹅，一鹅一鹅又一鹅，首句以七“鹅”复迭，尚嫌不够，继而又以三“鹅”续之，极言其数量之多。
　　 后两句运用对比来写鹅。食尽皇家千钟禄，凤凰何少尔何多。在与凤凰的对比中，言鹅唯一的的本事就是食，吃货。
　　 全诗通过对鹅的形象的刻画，隐喻满朝文武大臣，全是酒囊饭袋，真正的像凤凰一样的人才却吃不到皇粮，得不到皇家千钟禄。——什么情感，怀才不遇的不平之气。
　　 写景诗与咏物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二者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咏物诗往往是集中笔墨刻画某一种物的形象，以物喻人。而写景诗则是通过对多种景物的描写来展现一种生态环境，借景抒情。
　　 对写景诗怎么解读呢？
　　 我们来看下面的两首唐诗。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
　　 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
　　 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诗僧寒山《杳杳寒山道》诗的前半部分描写诗僧静虑寂默的生活环境。首联破题，点明诗僧的隐居之地。“杳杳”，形容山道之深遥迷远。“落落”，极言山涧之冷落寂寞。 颔联以动写静，以响写哑。“啾啾”鸟鸣，烘托出一片清净寂灭的世界。清净无染的自然环境能够净化心灵，升华人格，诗化人生。诗的后半部分刻画诗僧庄禅超诣的自我形象。颈联先写风雪。诗人却以“淅淅”拟声，以“纷纷”摹状，把刺骨的寒风和纷飞的大雪描写得清新爽朗，温馨动人。这正是诗僧的乐趣之所在。尾联的两个“不”字，尽显诗人空灵超迈的心灵境界。
　　 对于隐居环境，我选择，我喜欢。
　　 诗人隐逸于寂静的山林，自然是出于对这种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的生活的喜欢。
　　 再看王维的《田园乐》七首之六是如何表现田园之乐的。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
　　 花落家童不扫，莺啼山客犹眠。
　　 运用加法，桃红+宿雨+柳绿+春烟，描绘出清晨山庄一片优美艳丽的景色，表达出诗人对田园生活的无限乐趣。
　　 美国诗歌《一片落叶飘零》，就是通过落叶的飘零之态来寄寓诗人的飘零之感。
　　 解读写景诗的基本思路：
　　 以乐衬哀
　　 以哀衬乐
　　 环境——心境
　　 以乐衬乐
　　 以哀衬哀
　　 还有一类诗，既写物也写人。
　　 这类诗歌中的物往往起比兴作用，用以烘托人物。
　　 我们学过的课文《孔雀东南飞》，开头的句子“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以孔雀失偶起兴，以鸳鸯双双飞作结，以美禽比喻夫妻。
　　 《诗经·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以桑树的繁茂比喻恋人情意的浓厚；以桑树的凋零比喻夫妻情意的淡薄。
　　 杜牧“清明时节雨纷纷”，纷纷形容春雨，也就是为了形容凄迷纷乱的情绪。这正是我国古典诗歌里情在景中、景即是情的一种绝艺，一种胜境。
　　 有一首无题诗是这样写的：
　　 轻风一级
　　 和风三级
　　 台风十二级
　　 耳边风零级
　　 诗的前三句写自然风，最后一句写耳边风。这首诗在手法上运用了特绘画中的特异技法，通过对自然风富有规律性的辅排，造成一种明确的方向感和动态感，末句，在前面“自然风”的渐变骨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特异的物象――“耳边风”，令读者猝不及防，从而收到一种讽喻的奇效。
　　 再看顾城的《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诗中既写乐自然之物“云”，也写了人“我”和“你”。如果去掉写物的句子，诗歌就变成了——你，看看我，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为什么要写云呢？以云来反衬人。以人与云之间的距离为参照系数，来考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云在天上，人在地上，人与云之间的距离应该是很远的。我与你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是很近的。可是诗人为什么说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呢？毫无疑问，这里的这里的远与近所说的对象不同。人与云之间的距离说的是物理距离，我与你之间的距离是心理距离。我们虽然尽在咫尺可是彼此隔膜好似远在天涯，比人与云之间的距离来要远。
　　 还有一类诗，写人，但写的不是诗人自己而是古人。
　　 解读的思路：先搞清这个古人是一个怎样的人。是正面典型，那就是诗人学习的对象，诗人自负，常常以此人自况。如果是方面典型自然是讽刺批判。
　　 我们读过的苏轼的《赤壁怀古》里面写到的周瑜，《永遇乐》提及的孙仲谋，刘裕，廉颇，就都是正面典型。词人怀想古代英雄，不过是借其酒杯来浇自己心中的块垒罢了。
　　
　　 路径三：把文本当题目来读
　　 海子的《秋》曾经作为补白插入到我们高中课本，几乎所有的人都喊读不懂。专家与砖渣们也是自说自话。
　　 我们一起来读一读。
　　 秋天深了,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
　　 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
　　 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得到的是什么？
　　 丧失的早已丧失（丧失的的什么？）
　　 当你读不懂一首诗的时候，可以采取设问的方法，来进行思考。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为什么神的家中不是神在聚合而是鹰在集合？神呢？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为什么神的故乡没有神在言语而是鹰在言语？神呢？
　　 王在写诗——写诗是诗人的专利，为什么写诗的是王？
　　 秋，秋天深了，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从题目到诗句，为什么反复写到秋？写秋与写神写鹰写王有什么关系？
　　 这样一想，答案也就浮出水面了。
　　 诗人很好地运用了古典意象文化意义：“神”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代表“善良，完美，尊贵”；“家”就是“故乡、家园”；而“鹰”是“力量、爪牙、强暴、掠夺”的代名词；“集合”一词又是一个军事术语，意即占领；王是强权统治者。
　　 通过设问思考，我们就会明了“神的家中”寓意“人类理想的精神家园”；而“神的家中鹰在集合”代表的就是“人类的精神家园被强力侵犯了”， “王在写诗”象征诗人的话语权被剥夺了。这个世界陷入在一片凄风苦雨中，只能给诗人以“秋天深了”的感觉。秋，寓意残酷肃杀黑暗的现实，诗人借秋的反复强调来渲染一种悲剧气氛，抒发一种逼迫感和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