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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野】涝池(散文)


作者:林科 举人,4785.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01发表时间:2016-03-11 23:31:43

离我家老屋不远,有一块圆形凹洼地,杂草丛生,蚊蝇飞绕,荒芜落寞。这块弹丸之地是“涝池”遗址,四十年前,却另是一番景象。童年记忆中,这个涝池在乡亲们心目中有崇高的地位,周围总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特别是在夏天晴朗的日子里,涝池清亮的如同一面镜子,把蓝天、白云和太阳揽入怀抱,亮光闪闪,衬得岸边的人眯起了眼睛,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
   祖祖辈辈居住的这方热土叫“南沟梁”,向北绵延四五里,追根溯源,其实它就是秦岭北麓一个小山峰的余脉。梁上零零散散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听上辈人说,很早以前,人们用打水窖收集雨雪水的办法,来解决日常生活用水。公私合营后,人多力量大,才选择了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挖了个大坑,顺着这山脉走向又修了一条通往水源地的渠道。水渠的源头叫“瓦罐沟”,沟里的水是从秦岭主峰——太白山而来,清清凉凉,终年不断。记得,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自然常识》的课本里说水是生命的源泉,当时小小的我便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很“私密”的疑惑:先是有了人住在没有水的“南沟梁”,然后才引来了水呢,还是先有了水,才引来了这么多的住家户呢?随着自己人生阅历和知识的不断积淀,小时候那个幼稚问题便也有了成熟的答案:亘古以来,人类是大自然当仁不让的主宰,总是用辛勤劳动和智慧改变着生存状态,百折不挠地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夏天涝池周围的草丛绿茵茵一片,青蛙匍匐其间,或闭目养神,或断断续续“哇,哇,哇”地抒发舒适的心情。因为这个老池的存在,我和小伙伴们,童年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回想起依然能品咂出无穷无尽的滋味……涝池有七八米深,东面坡壁上有用平整的石头砌起来的台阶,是供乡亲们取水的路径。冬天涝池就干枯了,趁着农闲时节,队长就赶紧安排精壮劳力“淘”涝池。淘涝池就是清理涝池底部的淤泥,一切准备就绪,才开始给涝池里注水。起初几天,水色浑浊,令让人目不忍睹,沉淀十天半月后,便清澈得竟然可以隐约看见淹没在水里的踏脚石。树木繁茂的季节,涝池周边土坎上的洋槐树郁郁葱葱,投下大片的荫凉,各种野草野花夹杂其间。“游虎子”在水面上箭一般划过,伏在草丛中的青蛙尽情享受难得的惬意,如有轻微响动,机敏的它们便“噗通,噗通”扎进水里,形成一个优美的姿势,活像身姿矫健的跳水运动员。我喜欢看青蛙游泳的模样,后腿并拢向后一蹬,前肢先向外伸展,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清亮的水里,若隐若现沉到水底去了……
   暑期晴好,我时常会拿细棍子在涝池边的草丛里胡敲乱打,迫使青蛙跳水,偷偷地向它们学习游泳“技巧”,记住它们的肢体动作后,又去杨家河水库里做“实战演习”。久而久之,功不枉费,我游泳的技术越来越高,小伙伴们羡慕的不得了,纷纷向我讨教“秘诀”,我便向水里指了指说:“青蛙就是师傅!”他们吐了吐舌头,一副坚决不相信的样子,好像那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实上,各种事物之间总有着奇妙的关联,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人们总是借鉴和学习各种生物的特异功能,从而创建了仿生学。比如,因为蝙蝠而诞生了雷达,萤火虫与冷光,等等。童年的经历,让我彻底明白了:每个物种都有值得人类学习的地方,我们在追求物质生活舒适的同时,是否也应该考虑一下它们的生存环境;经常在媒体里见到某物种因坏境不适应,而从地球上永远消失的消息,这样的事情真的让人痛心疾首啊!
   伏天的夜半时分,溽热消退,凉风习习,万籁俱寂,乡村睡着了!这时,涝池里的青蛙集体鸣叫,一呼百应,像不邀而至的合唱团,忽然从天降下,“哇哇哇哇”、“嘎嘎嘎嘎”、“嗯啊嗯啊”声调各不相同、此起彼伏,寂静的小山村瞬间就沸腾起来!如今,像这样美妙的“夜曲”已融入梦乡,多少年来都不曾听到过,偶尔想起,耳畔似乎蛙声依旧,稍顿,方知一切只是幻觉,惆怅之情,油然而生!
   涝池四周是缓坡状,大概因为水分充足的缘故吧,上面居然生长着大拇指粗的甘草根,水分大、甜度高。淘涝池时,大人们汗流浃背地往外背淤泥,我和小伙伴们则忙活着刨挖甘草的根须,经受不住甘草根甜美滋味的诱惑,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是冒着挨巴掌的风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的我们乐此不疲,总是期盼着枯水的时节早早到来!
   家乡的涝池用聚攒起来的水养育了人,而且,就连沉淀下来的淤泥也营养丰富,竟然是庄稼肥料。淤泥青青的、黏黏的,听大人们说那是一种非常优质的肥料,凡是“上”过它的庄稼,长势良好,必定丰收!有一个故事时至今日,依然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合作社的时候,一户人家的自留地总是连年欠收,为此很无奈:为啥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籽种,自己的庄稼就没有人家的长得好呢?麦收时节,他看到邻居家的麦子籽粒饱满就非常羡慕,希望兑换一些优良的种子!邻居听后,哈哈一笑说:“咱们的种子是一样的,只是我利用闲余时间,给地里背了些涝池里的淤泥……”
   离涝池五米左右的地方生长着一棵水桶粗的白杨树,我清楚地记得树的半腰处挂着一个铁铃铛。当它或急或缓的响起,那就是生产队长发出的号令,不是召集社员上工就是要开会了。
   白杨树“近水楼台”,早春正是乍暖还寒的当口,它却长出嫩嫩的枝叶。这时候白杨树的皮和木质是分离的,我们抓紧时机,折下筷子粗细的、比较光滑的枝条,左手握住右手轻轻扭动,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硬芯;用小刀把树枝的皮分割成几小段,然后掐住一小段的头向外捋,捋的时候嘴里还要不停的“喔,喔,喔”地叫着,于是,“咪咪”就算做成功了。捋的时候如果不叫就吹不响,大人们说树枝里有狗,人只有学着它的样子叫,“咪咪”才会响;我不相信大人们的话,就一连做了几个,结果挣得脸红耳赤,居然真的吹不响!我长大后才知道,童年时代玩耍的那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咪咪”,竟然有一个非常雅致、好听的名字——,就是人们常说的柳笛。人生总会遇到好多无法解释的谜,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明白,做咪咪时不掐住树枝的皮学狗叫,为啥真的就吹不响呢?
   夏天的白杨树像“太阳伞”,叶子遮挡住了火辣辣的太阳,给地上投下一片荫凉。暑热难耐,白杨树下是绝佳的好去处,总会聚集着一堆人。他们用树枝在地上画一个横九竖九交叉图,一方随手捋一把树叶,另一方折两根树枝,随便圪蹴着就开始九方游戏了。孩子们喜欢去人多地方凑热闹,记得那时我们见得最多的、也最感兴趣的,莫过于看大人们在玩耍“九方”。慢慢地,我与小伙伴们也掌握了其中对弈奥秘,谁“围”住对方的子儿越多就算谁赢了。似水流年,岁月如歌,前几年我在西安打工,曾在小寨一家属区见到一堆人聚在一起下围棋,便也挤进去观看。发现他们走棋的方式和对弈的策略似曾相识,蓦然间想起,围棋与小时候见到的九方游戏如出一辙。真没想到,感慨万千,在繁华闹市区,居然看到了几十年前农村生活的影子!
   曾经给我童年无穷乐趣的涝池,如今它的盛景已被岁月湮没。偶尔回家看到,内心感动不已。涝池就像一位善良朴实的母亲,用无私大爱,养育儿女们长大成人,而她自己芳华已逝,走到了生命的幕垂之年!
   时代发展一日千里,多年前乡亲们投工投劳,用深埋地下的钢塑水管取代了水渠,自来水接通到了家家户户的庭院。源头依然是来之太白山的涓涓溪流,涝池已废弃多年,但乡亲们依然让它保留在天地之间。昔日的勃勃生机,以及夏夜里扣人心扉的蛙鸣,虽然在时光的隧道里渐行渐远,但却温馨依旧,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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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普通的水池,却是那么令人难忘.因为,这里承载着童年的美好及一路伴随着人生前行的记忆.读了作者的文,仿佛不由自主地被带入了一种身临其竞的回忆之中,让我们同呼吸共回味.看得出此文盈溢出作者浓郁的情感.对于过往,对于旧忆,是那么的不舍,事实上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的曾经,都足以成为我们珍贵的收藏.涝池随时光的变迁而荒废了,但美好的记忆永远不会淡忘.作品文字老道,足见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却时时透露出一种情感的涌动.语言流畅,描景抒情得当,尽得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要义.推荐发表了!谢谢赐稿绿野社团.问好作者! 【编辑 醉爱】【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314002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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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醉爱        2016-03-11 23:33:30
  作品欣赏了!小编编辑不到位之处,望不吝指正!问好.
于夜,独品江南暗香的浮动
2 楼        文友:林科        2016-03-13 06:18:56
  谢谢醉爱老师!童年时代的记忆如同一壶陈年老酒,历久弥新,醇厚绵长。其中,蕴藏着值得我们珍藏一生的财富!
3 楼        文友:林科        2016-03-14 17:47:23
  谢谢各位老师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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