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故乡的黄土岗(散文)
故乡的黄土岗,那一方小小的土地,时常出现在我的魂里梦里,摇曳一地的相思。斗转星移,岁月如飞,转眼间离开故乡已有二十余年了,身在异乡漂泊的我,时常想起生我养我的故乡。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的愁绪越来越浓,故乡的人,故乡的水,故乡的树,还有故乡的黄土岗,时常闯入我的梦境,萦绕在我的心头,它们如同定格在我生命里的一幅幅画卷,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的故乡地处豫东平原,在我的记忆中,故乡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村子,我的祖辈们,勤劳可亲的乡邻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过着平静,祥和,安稳和幸福的田园生活。在村子的西边,相隔一坡地的距离,有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岗,村子里的人,没有谁知道它存续了多少年。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它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张着深邃的眼眸,远远地观望着村子里发生的一切,感受着村里人经年岁月中的烟火日子,感叹着世事的沧桑变迁。在我的记忆里,黄土岗上长满了槐树、小榆树,还有酸枣树,酸枣树大多呈现出灌木状,一簇簇的,像一张张伸展开的大绿伞,遮天蔽日般展现在人们面前。地面上长满了各类的野草,还有些叫出来名字的花草,开满了黄色的,红色的花,还有不少的野菜,像野猪蒿,大荠菜啦。
每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远远望去,黄土岗上郁郁葱葱,满眼生机盎然。黄土岗上的槐树,满树吐出来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来,轻风吹过,槐花的香气一直飘向村落里,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香味,直入人的心扉。一些知名的,像蜜蜂啦,蝴蝶啦,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槐树的枝头翩翩起舞,它们一头钻进槐花里,尽情地吮吸着甘甜的琼浆。记忆里,每到这时候,我常跟在母亲的身后,母亲挎着篮子,我手里拿着小钩子,随着乡亲们一起到黄土岗上去采摘槐花,一路上,大伙说说笑笑的,尽管年景不好,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一点愁云,乡亲们的心情是那样的快乐。乡亲们来到黄土岗后,有用钩子钩着槐树枝采摘的,有爬到树上去的,一阵的忙活过后,每个人的篮子里都收获满满的。记忆里,在那样缺油少盐的日子里,我最喜欢吃母亲蒸的槐花了,我每次都能吃一大碗。多少年过去了,我至今仍怀念母亲清蒸的槐花的味道来。
在夏季里,疾风骤雨来得快,走得也急,雨后的天际,太阳很快就露出了可爱的笑脸,时而还挂起一道亮丽的彩虹来,彩虹像七彩的弯弓,映入我们的视野里。这时候的黄土岗,是野木耳和野蘑菇生长的好时节,我和小伙伴们迎着雨后的彩虹,尽兴地奔跑在田间的小路上,我们相互间不停地追打嬉戏,儿时的欢笑声随风而去,散落在无边的田野里。野外的气息,在雨后又是那样的清新和湿润,燥热的感觉一下子跑的无影无终。黄土岗上到处是来采蘑菇和木耳的乡亲。在被岁月的风霜腐蚀的枯木上,加上潮湿的环境,常常有一片的野木耳长在上面,蘑菇大多生长在树根的四周,一簇一簇的长在一起,经过雨水的滋润,采摘到的蘑菇和木耳,柔软又新鲜,让人看起来就能不自觉地引起食欲来。采摘到的野蘑菇和木耳,经过母亲的精心挑选,在高粱杆做成的席子上摊均匀,在阴凉处晾干。晾干后,母亲小心地用一个小布袋装起来,挂到我家东屋的墙上,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招待客人。成色不太好的,母亲就亲手做成鲜汤,让全家人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记忆中的野蘑菇和木耳做成的鲜汤是那样的美味,让远离故土多年的我久久地不能忘怀,也许因为是母亲亲手做出来的,也许是故乡的黄土岗里产出来的缘故吧。是的,我知道,是浓浓的亲情,是故乡泥土芬芳的味道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珍藏着,这股生养我的味道将永远地伴随着我,深深地融入我的血脉里。
在黄土岗里,天然的地里条件,是野生小动物的隐蔽场所,里面经常有野兔,野獾出没。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经常有打野兔的乡里人,他们的肩上扛着土枪,腰里别着一个装满枪药的葫芦,在黄土岗里转悠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四周的动静,一只兔子闯进了他们的视野里,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兔子就倒在了血泊里,不停地伸着腿,不一会儿,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打兔子的人飞快地跑上前,捡起来地上的兔子,顺手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脸上流露出得意而又满足的笑容。
在我们村子里,二叔就有一杆打兔子的土枪,我至今仍记得跟着他去黄土岗里打兔子的情景。秋天的时候,满地里都是成熟的庄稼,野兔子有的是食物,它们吃庄稼的时候,一气能吃个够,这时,当然也是野兔子最肥的时候。秋收刚过,我们小伙伴就跟在二叔身后到黄土岗里去打野兔去。到了黄土岗,二叔让我们先给他一起闹出点动静来,让小伙伴们大声吼一阵子,或者用双手使劲地摇晃槐树,躲到草丛里的野兔子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了,二叔看见后,他迅速的举起手中的枪,一瞄一个准,每次下来,二叔都能打到两三只兔子,我们都高兴地一起欢呼雀跃。那时候,乡亲们的日子还不富裕,二叔也舍不得吃它们,大都把打来的野兔卖给了饭店,或拿到集市上出售,换来的钱用来养家糊口。那时的我,多想吃上一口野兔肉啊!在当时,我的心愿是一个近在眼前而又遥不可及的梦罢了。随着国家对枪支的管控,还有人们对野生动物保护意识的增强,那些用来打兔子的土枪,连同我家二叔的那支土枪都被政府收缴了,小动物们有了安身之所,黄土岗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平日里,我们小伙伴经常一起去地里打猪草,我们一路上打闹着,玩累的时候,我们一起并排躺在黄土岗的边缘地带,迎着和煦的轻风,眼望蔚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一望无际的田野,各自诉说着心里隐藏的梦。田野里,旺长的红薯让地面裂开了缝,大豆的叶子微微地泛起了金黄色,豆荚像小刀一样挂在豆棵上面,玉米的叶子在轻风中摇曳着,好一派即将丰收的景象!我们跑到地里挖几块红薯出来,跑到黄土岗的深处,用茅草和枯树枝烤红薯吃,茂密的枝叶是最好的屏障,等升腾的烟雾冒出来时,我们就吃完了令人馋涎欲滴的烤红薯,然后再匆匆忙忙地开始打猪草去。夕阳即将西下的时候,我们挎着装满猪草的草篮子,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远处就是我们的村子,村子里有我们可亲的乡亲们,家里还有时刻牵挂着我们,等待着我们一起吃晚饭的爹娘。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常学着大人的样子,带着筛子,手拿钢叉,一起去黄土岗里逮野獾。在黄土岗里有好多獾洞,小伙伴里,亮子是捉獾的好手,常由他带着我们一起寻找野獾洞,根据洞口新鲜的泥土印迹,大概就知道有没有野獾躲在洞里面。我们先找来一些茅草,放在洞口点燃,亮子让大伙脱下来身上的小布衫当扇子用,向獾洞里面不停地扇茅草生成的烟气,野獾经不出烟熏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了,亮子就快速用筛子罩向野獾。失手的时候,千万不能直接用手抓野獾,野獾的爪子很锋利,一不小心,很容易被獾爪抓伤,亮子就被野獾抓伤过,用带来的钢叉扎野獾是最好的选择。每当逮住野獾的时候,大家都会高兴地大笑起来,像打了胜仗一样,每个人的心情是那样的惬意。我们村子里的大根,他的父亲是一个铁匠,在方圆十几里很有些名气,大根家在我们镇子上开了一个铁匠铺。平日里,打铁的人很容易被飞溅的铁花烫伤,野獾油是治疗烫伤的良药,大根的父亲常收一些野獾,他常用野獾油来涂抹烫伤的手面。我们带着逮来的野獾,常去大根家的铁匠铺里找他父亲,把野獾买给他换钱花。每次换到钱后,反正是意外的收获,小伙伴们就用换来的钱买一些好吃的,或者买几本连环画来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连野獾的影子都不见了,也许是自然界适者生存的定律吧。逮野獾是最惊险和刺激的,那场景,是我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如今的黄土岗,已经不见了踪影,听父亲说是修高速公路的人全部拉走用来垫路基了。父亲说,黄土岗上的土,一车一车的被拉走,他看着也心疼,毕竟和黄土岗相处了这么多年了,可谁也没有办法。父亲说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满是落寞。在我的心里,我一样有着对黄土岗的依依不舍,和眷念的情怀。故乡的黄土岗,渐渐地消逝于人们的视野里,黄土岗上的黄土也有了它应有的归宿。黄土岗平整了,黄土岗上曾有的槐树,榆树,酸枣树,还有那些花花草草都没有了,乡亲们在上面栽上了一排排的白杨树。不久后,又是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旺长在故乡的土地上。黄土岗西边的邻村也能看见了,两个村子相隔五里多地,没有了黄土岗的阻隔,串亲戚的时候再也不用绕行了,一条水泥路笔直的连通着两个村庄,三轮车,电动车往来自由地穿行,再也看不到飞扬的尘土,乡亲们的出行更方便了,走向了更远的地方,让我们不由得感慨时代的巨变。
清明时节,我站在母亲的坟前,思绪万千,母亲离开我已经八年了,像故乡的黄土岗那样,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八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她,想起她给我清蒸的槐花,想起她给我炖的蘑菇汤,这些已然成为永恒的念想。如今的我,再也吃不到了,母亲已经和故乡的黄土融为一体,母亲可亲的容颜,已经化为故乡的袅袅炊烟,时常缭绕我记忆的晴空。
故乡的黄土岗,如同母亲一样,滋养过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乡亲,黄土岗不见了,可我的根还在这片土地上,我最终还要回来的,融入故乡的黄土里,我的灵魂将永远地守候在这里,静静地守望着故乡的村庄。我感恩这片土地,感恩生我养我的故乡,还有那片黄土岗!
对于生长在农村的人来说,村庄再普通,也有自己的鲜明特征,因为寄托着游子的爱和情感!
问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