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转身(小说)
张冰终于看到解放的曙光,他被原单位做人事禁锢处理时间已经三月有余。赫然纸上的红印章证明放他自由已成事实,他心中没有向往已久的欣喜,倒是多了几丝落寞,终于解脱为何还不高兴?情绪有点激动,答案里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都一股脑儿涌出来,这是他意想不到的。
北风吹起片片落叶,向南奔去,遇到阻碍便停聚在一起,落叶们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对于最后的归属它们是忐忑不安到簌簌发抖。张冰苦笑一下,这就是无依无靠独闯天下的结局。
张冰躲在屋子里,看窗外的天,厚厚的积雨云压下来,感觉天地间异常沉闷,氧气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零零碎碎地抽走,似乎越来越稀薄,呼吸一点也不顺畅。太压抑了,秋天,怎么会是这样呢?他看看周围,突然意识到,这是冬天,时间已经回不去秋天,冬天会出现积雨云层喜悦,反而又被一种难以抗拒的孤单感席卷包围着。
路在哪里?冥冥中一个声音告诉他:路就在脚下,只要你迈出第一步,再加上勇敢,就会摆脱现在令人纠结的困境。
张冰抬手拨出早已熟记于心的陌生号码,希望获得新的契机,可以转化掉他此时内心的压抑与孤独感。
“喂,你好,请问哪位?”对方机械的发问,声音似录好的一样。
“我……”张冰在反复思考中组织着表达语言,“我是不久前向你提出加入你们团队的申请者张冰。”
“奥,你在原单位的人事关系都解决好了?”听筒那端的问话声音可以猜出略带几分惊诧。
“是。”
好久没有回音,张冰感知无语传出对方在沉思,他郁闷到想摔了手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全世界仅有墙上的时钟,发出可以震碎心灵的巨大嘀嗒声,其他是死一般沉寂。张冰彻底崩溃,挂断电话,重重陷进沙发,对方无言的回答又给他致命一击。
窗外,铜钱般大小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声音闷闷。
今年冬天没见雪花纷飞,却格外冷,那种晴天的干冷,风刮在脸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有种往肉皮里钻,针刺般的痛。雨终于来了,接下来会不会来一场意想不到的大雪?张冰猜想。
大华公司坐落在市郊依山傍水的中山脚下,公司旗下近千人的员工,分布在城市各个地方,员工们似乎也察觉出公司今年与往年有所不同, 并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是公司里传出一些不寻常的消息,公司业绩正在下滑,导致人心惶惶,有的员工已经偷偷准备要跳槽。
张冰虽然被原单位的一页纸压着,但他早已不去原单位上班,每天去打个招呼就一整天不见人影,他一直没闲着,偷偷加入大华公司。看着这个刚刚加入的新单位,有些气馁,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赶在公司这时刻进门呢?他在大华只是一个小职员,凭他的能力,进门不久手下也聚了一帮弟兄,这帮人仰着头,直逼着他,因为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顶梁柱,都要吃五谷杂粮借以生存,换得五谷杂粮的就是钞票,能发钞票的就是用人单位。
张冰耐不住心性,有些着急,他竖起衣领,裹紧外衣,走进大华的办公楼。
女秘书拦截下他:“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是公司员工,要来找领导谈谈,了解些情况,不可以?”张冰语气中夹有恼火情绪,话音里充满火药味。
“请问,你预约了吗?”女秘书依然不依不饶。
“没有。”张冰直言不讳。
“那请你请回吧!”秘书毫不示弱。
“我今天这一趟算预约,成吗?”张冰有些气急败坏,加大说话的音量。
“先生,你这种态度需要改变,一般上层领导不是谁想见就见到的,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懂!”秘书站起来,非常骨干的美人,皮肤白皙,小嘴上涂抹着原色唇膏,会说话的大眼睛射出的冷逼得人脊背发凉。
张冰被女秘书的气焰打倒,对女秘书张张嘴,脑子飞速思考,最后得出结论:老总身边弄这么一个妖精,这公司还有盼头!
走出大厅,阳光灿烂,沿着阶梯一步步接触冷空气,张冰抬头看看太阳,怎么会比刚来时还冷。他吐一口口水,地上就显出一小块冰坨。“他妈的,这是要人命的关口啊!”不知他是在骂天气还是遇到的事情。
张冰一路急走,身上还是没有一丝温热,“我就不信了,这老天爷要冻死人。”
他快速跑起来,旁边的清洁工大姐,停住手中的扫把,直勾勾瞅着他,“城里人怪有意思,几点也有锻炼的,要么是什么事把他急躁成这样。”
一个念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就这样在大街上跑着,不只让清洁工大姐注意,还吸引来众多路人侧目,张冰感觉有些好笑,他对路人的眼光熟视无睹,旁若无人般一直跑回到租住的小院,他进家后,屋子里凉冰冰,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只是没有似刀的风在流窜而已。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幸亏被窝还有一丝残存的温度,钻进去,没有饥饿感的他忘记已经到午饭时间。
朦胧中太阳好懒,它慢吞吞西移,没一丝暖意,就被漫天的乌云遮住了,本来跟着它的几缕红光也消失殆尽。风呼呼作响,院子里光秃秃的柳树枝向空中张牙舞爪的伸着,好像无助的乞丐在号啕问天。它曾经繁茂过吗?张冰没印象。
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最先发出绿色的柳枝低垂着脑袋,弯着腰身,毫无半点精神,萎靡着。
行人裹紧衣服,唯恐寒风趁虚而入。张冰秃秃的头顶,在寒风中裸露着,黑色的夹克有些污迹斑斑,他此时饥寒交迫,快步向家里走去。
他的家,如果算是家的话,几间破屋,没有院墙,门缝老宽,风还是见缝插针,长驱直入到屋里。冷锅冷灶,一阵寒凉,张冰蹲在灶膛前, 试图点燃锅灶,一根又一根火柴仍是点不着火,他狠狠摔掉空空的火柴盒,钻进凉凉的被窝。他迷迷糊糊睡过去,七个女子齐刷刷破门而入,站在他面前,每个都是怒目横眉,凶神恶煞一般。
张冰把手在衣服上擦擦,面无表情,看着曾经是自己的女人们,“怎么聚到一起了?”他头也不抬说出一句。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的下场!”她们竟然异口同声。
张冰笑了,咧着嘴,两颗门牙此时很不听话的光荣下岗,他的嘴说话撒风漏气,含混不清,“什么下场,不还没死吗?也许几年后又是一条猛龙。”
女子们鄙夷嗤笑几声,转身要走。
“你们就这样走了,想当年,老子可是花钱如流水养着你们啊!”
“你还想怎样?”最年轻漂亮的小七轻蔑地用眼角斜着他。
“我在你身上花钱最多,你就不怕遭报应。”张冰看着小七。
“哈哈……我又没做亏心事,怕啥报应!你这是罪有应得,活该。”小七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第一个走出破屋。其余女子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是原配妻子李梅。
“你也这样走了!”张冰祈求的眼神有些可怜,“她们可以无情,难道你也像她们一样无情。”
“难道我不应该是最应该对你无情的人吗!”李梅冷眼逼瞅张冰。
“是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走吧,都走吧……”张冰此时才觉得自己做下许多违背良心的事。
想当年,二十几岁的他,白手起家,李梅就看上他的闯劲,不顾家人的劝解,一意孤行与张冰开始创业。
难熬的岁月,俩人却不觉得辛苦,一碗面条可以分两半,李梅为让张兵多吃两口谎称自己是女人,胃口小,可以吃得少点。繁重的体力劳作,他一个大男人都吃不消,不到饭点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而李梅一直忙碌,从未抱怨。就这样他们一步步开始有盈余,继而强大。后来他们买大房子,买车,进城,孩子出生,一切都显示着富足幸福,李梅还是以前的样子,不化妆,不讲究穿戴。
张冰开始看不上黄脸婆李梅,嫌她腰粗,脸色差,还没有温柔的腔调。
他开始在外过夜,遇到老二,老三……直至老七。
张冰的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路,原来大腹便便逐渐消瘦,脑袋时不时眩晕,在生意方面的失误,几笔大买卖亏本了。经济的低迷,身边的女 人也开始冷淡他。最后一文不名的他只身一人回到老家。
老家,名副其实的老家,像一位古稀老人,在夕阳照射下,披一件彩衣,在风中摇曳,他推开古老的大门,一阵灰尘迎面袭来,他咳几声,喘几口粗气,挥挥手,迈进老屋。缺吃少烧,他勉强凑合,没想到每况愈下,他不想回首往事。
太阳几天后照常升起,亮煌煌,没有温度。
老屋的门虚掩着,太阳的光线从缝隙进去,照在躺得直挺挺的人身上,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不知何时死亡了。
轰一声巨响,老屋倒塌,暴起一阵烟尘,然后归于平静。张冰被这一幕吓醒,他爬起来,摸摸脸上的汗水:这可真是不让人活的节奏。
这时,门响了。
“谁?”张冰没动地方,伸长脖子问。
“我。”来人回答。
“你是谁?”张冰没好气的接着话。
“你就开门吧,哪这么些废话。”来人也显得不耐烦。
张冰这才听出是小兄弟二军。二军进门把头上的帽子一把扯下来,“哥,我又找了一家公司,新开业的,一准需要咱。”
“啥公司?还会需要咱这样没本事的人?”张冰窝火。
“真的,一个新公司,是股份制。”二军凑到他面前。
“要咱入股?”张冰不屑。
“不呢,只要咱出力,与大华差不多的福利。”二军兴奋劲不减。
“奥,你先联系,时机合适我们都过去。”张冰的眼睛又开始发光,好似已经看到鲜花和掌声一起向自己袭来。
二军晃一下他的胳膊,“哥,那我可去联系了,咱这几号人可全指你拿主意,你掂量好。”二军的追问加重语气。
“去吧,我们总得活下去,不是!”张冰叹口气,“我们是没有千里马的伯乐,要是有伯乐,你们也会飞过青云直上九霄。”
夜里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静静落下,覆盖大地,雪花落在附近的小河里,立即被河水消化,河边积雪越来越厚,河里的水还是缓缓流淌,甚至有一层雾气缠绕在河流上方,怎么也不肯散去。
二军通知张冰可以与新老板联系好,那边已经做好接纳张冰一帮人的准备工作,只等他们来工作。
张冰怀着疑虑问二军,“他们就这样接收我们,没有条件?”
“哥,你还要啥条件?他们是新公司,正缺人手,而我们对这一切又轻车熟路,他们巴不得我们早过去投入工作呢!”
“难道他们就没有让我们退出原来的公司?允许我们脚踏两只船。”
“管它呢?到时再说,现在我们先两边干着,也许就可以挣到大把的钞票和名气,到时我们再自己开公司。”二军展望未来,想象力丰富到无法阻挡。
张冰求见大华老总的预约在一星期后得到消息,接到大华老总会见他的通知。现在的他有些犹豫:我到底该不该见老总呢?见了,说啥?他现在是脚踏两只船,又一次把自己扔进举棋不定的尴尬境地。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张冰挺直脖子,用手拉松领带,第二次走进大华办公厅。
上次见过的秘书看见他进来,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展开笑颜:“老师好,你来了。我叫艳华,我们这算认识了。希望你以后常来。”张冰心里纳闷,也没搭话。艳华接着说:“老总等你呢,在大厅东头的第一个门就是老总办公室,请!”秘书的态度,看上去让人摸不着调门,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来得太突然。张冰点一下头,表现得很绅士,这些且不管他,只看老总是何样子吧。张冰打定主意,他大步向老总的办公室走去。
大厅东西长近百米,大门在正中间,张冰几步就来到老总办公室。他敲几下门,里面“请进”传出,虽然只有俩字传出来,听上去老练、沉稳,给人一种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从容。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巨幅山水画作,正对面坐着老总,老总看上去挺大年纪,四方脸,两道剑眉斜插入鬓,阔嘴巴紧抿,严肃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你是张冰?”
“是。”
“来找我有事要谈?”
“以前有,现在没了。”
“没了?”老总二目放光直逼张冰。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你还来。”老总笑了。
“我只想认识下公司的老总,我们辛苦为公司工作,认识认识,不为过吧!”张冰露出嘻哈样。
“是,既然你现在没得说,那我说,你听着。”老总目不转睛看着张冰。
“奥。”张冰想不出老总会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你张冰有小组织,对吧?”
“是。”
“你们要跳槽,对吧?”
“这……”张冰心中一紧,原来我的一切都在老总掌握中。
老总摆摆手示意张冰,“听我说完。”
“嗯。”
“跳槽,我们管不着,但做人要坦诚,要认真,你有自己的小组织我知道,你感到怀才不遇,我也清楚,你知道自己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张冰的眼睛瞪得赛铜铃,“老总,你怎么啥也知道?”
“啥也不知道,我还开公司,还在商海里混?恐怕我早就被海水吞没,淹死了。”老总和颜悦色,没有刚刚的严肃。“你们想走就去吧,自己比对衡量下哪个公司更适合自己。”
职场也是一个战场,充斥着看不见的硝烟,也考验着一个人的职业素养和行为道德。很多时候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进行一些选择,但不要超越心底的那根线,无论对错都是一种胜利!
这是一个抉择,一个与过去告别的选择,相信张冰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
话说我弟弟年前在大华实习,不知那个大华和小说中的是不是一个。
文章拜读,问安!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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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职场角逐,更能彰显一个人的道德水准,人不能为了利益,失去道德底线,
这是小说的思想意义之所在。问好宇蓝!祝编写快乐!春天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