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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小小花米团(散文)


作者:酋黄 进士,6215.6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92发表时间:2016-03-13 16:41:31
摘要:小小的花米团,是它曾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和欢乐。“米”能开花,这不仅是它本身的能量,它也要借助一定的环境。米花抱成团,串成串,不仅是经营之道,我想也是人生之理。

【荷塘】小小花米团(散文) 小小花米团,一枚一分钱;五个串一串,好吃又好玩……
   ——题记
  
   花米团,又叫“米花团”,它最初是以炸开的小米粘上糖稀用模子做成的。小米是谷子脱去皮壳后的籽粒,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五谷“稻麦粟稷菽”中的“粟”。人们常用“沧海一粟”来形容事物的渺小,可见一粒米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小米经过加工做成的花米团,一个个圆圆的、鼓鼓的,精巧玲珑,光润明亮,犹如淡黄色的乒乓球一般晶莹。它虽然表面略嫌干燥粗糙,可拿在手里,轻轻的,光滑而又柔和。轻轻地搭口一咬,“咯咯喳喳”地奏着曲儿,像吃麻花一样脆酥酥的,带有一种甜甜的焦香味。
   像这种花米团,在我小的时候,游乡收破烂的拨浪鼓常常带的。他们大多用一个薄薄的透明的大塑料袋子装着,一般就放在架子车车杆下那吊着的破麻袋兜里。按照当时的惯例,通常是拿破旧的鞋子或废弃的麻绳头来换;如果要用钱买,也就是一分钱一个。因为那时的钱特别主贵,一盒火柴才二分钱,一斤盐也不过毛把钱。生活中要用到其它东西,人们常常舍不得花钱,一般都是采取物与物直接交换的方式。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每家每户的日子都很拮据,像当时我那样半大不小的孩子手里很少有个零花钱。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每到夏天,我都会和小朋友们一起捡拾爬蚱皮来卖。爬蚱皮,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蝉蜕,据说,这东西能够入药,不但游乡的拨浪鼓要,而且还有骑着车拿着个蛇皮袋专门收的,每三十个一分钱。我们这些乡村的孩子,为了这一分钱,每天捡拾乐此不疲。记得当时,和我一起捡拾爬蚱皮的小朋友,有个叫秋生的,他一身黝黑,高挑的个头,虽然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但他表现得既机灵又聪明,他眼力好、动作快,每次都比我捡拾得多。
   有一次,我们一同卖过爬蚱皮后,他神秘地告诉我,经常在我们那一带游乡的王麻子是他的二舅,并说他最会做花米团了,到他那里去批发,一毛钱给十二个,可以卖一分钱一个,比捡拾爬蚱皮挣钱来得快,而且可以随心所欲吃花米团,他问我有了本钱干不干。刚开始我还有些犹豫,可回家一说,妹妹当即表示会多捡拾爬蚱皮来支持我,毕竟那花米团对我也颇具诱惑力,我也就动了心。
   心动不如行动,说干就干。我从奶奶那里找到了一个装棉花的大油纸袋,妹妹给我找了一个废弃的“矛盾牌”洗衣粉箱子,哥哥也愿意把他那辆老雕牌二八式自行车借给我,奶奶连夜在油灯下戴着老花镜给我缝制了一条蓝粗布口袋,袋口是穿根线绳一拉紧绷绷的那种,我把多次卖爬蚱皮的钱集中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五毛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第二天中午放学后,我和秋生各自骑一辆自行车,直奔秋生的二舅家,也就是王二麻子的家。王二麻子的家住在我们村后的小王庄,从学校门前的那条路一直向东,五百米处过一个电线杆,路北是个大坑塘,靠着坑的西边沿,走过一段泡桐树凉荫,老远我们就看到了王麻子经常拉的那辆破架子车,车杆的下面绑着一块麻包片。我们到他家的时候,扎下车子,王麻子正在屋里忙活着,听到外面喊“舅”的声音,他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王麻子,我先前也曾多次见过。他中等个,白净面皮,鼻凹里有几颗暗红色的麻子点,额头上有个平躺着的“川”字纹,像条小河;他说起话来总是带笑,一笑眼眯缝得只剩下两条线。他把我们领进了屋,屋内乱巴巴的,几乎没有一点下脚的空。他一边走,一边踢踢拉拉,我们前脚靠后脚,小心翼翼地跟着往里走。堂屋的后墙上悬挂着一张毛主席像,浅蓝的中山装,衣扣非常整齐。西山墙边放着一张软床子,床上摆着的是一个柳编的大簸箩,簸箩里盛的全是炸好的白花花香喷喷的米花花。
   只见那堆积起来的花米团,密密匝匝的,一个紧挨着一个,相互地簇拥着、叠加着,像无数刚出壳的可爱的小鸡雏,又像一堆堆黄白色的小球球儿,圆溜溜、光亮亮的,煞是好看。王麻子接过我们手中的塑料袋,他先一五一十地每袋数够六十个,最后又用他那只大手轻轻地捏起两个花米团,每袋又投进去了一个,那动作既潇洒而又娴熟。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我俩说:“你们过过数吧,每人五毛钱的。”
   其实,在他数数的整个过程中,我们都在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心里也暗暗地过着数,明明看他已经数够了六十个,而后又多加了一个,于是便异口同声地说:“不数了,不数了,想着这当舅的也不会骗外甥呀!”王麻子笑了,额头上的那个“川”字更清晰了。他抿抿嘴,手上还沾有几粒米花,在胸前弹了弹说:“这俩孩子,嘴还都挺刁的!咱都是前后村的,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我不远不近,每人都多给一个,多这一个就是老舅的一点心意了。好好干,我不会叫你们吃亏的,卖得多了,老舅还有更多的奖励哦!”
   离开王麻子家,我和秋生都很兴奋。一路上,我们就商量着入村如何去卖。经反复酝酿,最终确定了“分进——包片——合击”的战术。也就是说进得村来,先确定每人各自的活动范围,分头转悠,最后再汇合到一起,看看销售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要说想得还挺周到的,但一行动起来便发现这做生意还真的不容易。别看平常“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似的闲不上嘴,可一到正事上,还真有些抹不开脸,嘴张了好几次,就是喊不出音来。我就反复给自己壮胆,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算大声地喊了出来:“谁买——花——花米团子——”
   “谁买——花——花米团子——”这话一出口,就感到非常僵硬,像变了腔调,怀疑是否真的是从自己喉咙喊出来的。但说句实在话,内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整个身体感到畅快了许多。紧接着,我又模仿者王麻子那神态和模样,在心里默默地喊上了几遍,第二次喊的时候,“谁买花米团子——”这几个字便顺顺当当地组织在了一起,下面越喊胆越壮,慢慢地音高和音调都出来了,不但喊着顺溜得多了,听起来也变得柔和多了。
   第一次卖花米团,还是很幸运的。我俩在第二个村子里正碰上一家娶媳妇。那场面热热闹闹的,小孩子很多,而且后面还都跟着看热闹的大人们。我俩一吆喝,便被围在了当中,小孩子们乱伸手,大人们只好掏出钱来,花米团很快地就卖完了,最后竟然连麻子二舅多给的那一个,自己也没舍得留下,一同卖掉了。我俩各自数着最终的战果,除了自己的本钱五角外,一顿饭的功夫,每人就赚了一毛一分钱。想想这收入,可是仰着头瞅上一天也难捡拾到的三百三十个爬蚱皮的价值呢,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回到家里,我放下车子,将箱子取下放在炕上,赶紧到灶火去吃饭。等我回头走出灶火,妹妹正扒开纸箱,出塑料袋,伸着小手捡着剩下的米花渣渣吃,我说了句:“你在干啥?”妹妹惊异地缩回了手,看我寒着脸,便说:“我看看你卖完没有?”我回应道:“都卖完啦!”妹妹又说:“刚才我拾些碎渣渣,尝尝可甜了,可好吃嘞!”我心里一咯噔,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心想,怎么没把麻子二舅奖赏的那个留下来给妹妹呢,我有些惭愧了,于是我对妹妹说:“下次哥哥给你留个最好的!”妹妹笑笑说:“好,我争取明天多拾些爬蚱皮!”
   第二天,从王麻子那里批花米团回来,我就先把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留下,装在了一个大口瓶子里,在枕头下藏好。等我游乡回来,一到家,车子还未扎稳,妹妹就手托着一张大荷叶,上面堆着十几只晶莹透亮的爬蚱皮,向我走来。我赶忙接着,从小西屋靠里墙的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个大口瓶,交给了妹妹。妹妹洗洗手,将花米团从瓶里取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看我,我说:“吃吧,这是哥哥奖励你的!”她刚咬一小口,还没顾上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疑问道:“哥哥,你还没吃吧?”我说:“吃过了的。”她那黑黑的眸子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你骗人,你不吃,我也不吃,我要咱们一起吃!”
   拗不过妹妹的好意,我和妹妹就一起分享了那个圆圆的、甜甜的花米团。后来很快我们在批发的时候,便改成了一块钱的,麻子二舅没有食言,他每次都多给我们每人两个。这样,回头再吃的时候,我和妹妹都能各自享受到一个了。又过了没多久,由于天热,我发现花米团卖到最后就有散团的,便和妹妹一起商量着等卖完以后再吃。这样,最后吃到的都是些散掉的粒粒,但我和妹妹仍感到甜蜜蜜的。
   在后来的叫卖过程中,我们又想法改进了“销售策略”,用针和线把花米团五个一组地串起来,为防止下端脱落,最下方缀上一根或红或黄或绿的小纸条,然后在车把正中间拧上一根硬铁丝,顶端再捏上一两个小弯弯,挂上个三五串,微风一吹,飘飘扬扬,正如一团团梨花,又如抖动的飞絮。进村后,无须再扯着嗓子大声地吆喝,俨然成了赫然耀目的招牌,对孩子来说颇具诱惑力。
   渐渐的卖花米团的套路熟络了,我和秋生就把卖花米团的“口头禅”编成了“顺口溜”。秋生的“花米团,花米团,不甜不要钱。”既简练生动,节奏明快,而又通俗易懂,强调了花米团“甜”这一鲜明特征。在秋生顺口溜的基础上,我又改成了“小小花米团,一枚一分钱;五个串一串,好吃又好玩。”除点明了价钱之外,又突出了好吃、好玩等特点。总之,这两种顺口溜既朗朗上口,又容易记忆,特别是“钱”和“团”字还带有韵调儿,听起来响亮而又悦耳。那些屁颠屁颠的小孩子们学得特快,前后簇拥着我们喊着,简直就成了我们的“义务宣传员”。
   就在那个夏天,除了散团的吃掉之外,单说我就赚了五块多。五块多钱在今天确实不足挂齿,可在那个困难时期,我不但给自己和妹妹添了上学用的笔与本,还好几次给奶奶买了火柴,还特意给父亲买了一条白鹅牌香烟。虽然父亲责备了我,最后又送了回去,但看得出他从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
   春节前,我在整理旧物时,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突然发现塑料花背后隐隐约约地好像有什么物什。我轻轻地移开花束,原来是一个青色的硬塑料“储钱罐”。这储钱罐的造型是一头“小肥猪”,它的两只耳朵向后抹抿着,不长的尾巴打着卷儿,一张大嘴向前拱着,上面两个圆圆的鼻孔看着很滑稽。
   这是女儿三岁生日时我给她买的玩具,我顺手拿起来一摇,“哗啦啦”作响,听起来里面还真有不少存货。我拧开盖口倾其所有,一下子倒了个底朝天,那些可爱的钢镚儿,似乎憋闷得太久了,猛地一解脱,撒欢似的在桌面上四处乱跳着。有缘纹带着国徽的,还有圆边中间开着牡丹花的。我把它们一一地聚拢在一起,新新旧旧,大大小小,薄薄厚厚,共有百十枚之多。
   看着桌面上这些银白色的分币,不由得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一幕幕捡拾爬蚱皮的欢快场景,想起了串村沿街叫卖小小花米团那一幕幕开心情景,想起了自己编的那句悦耳动听的顺口溜:小小花米团,一枚一分钱;五个串一串,好吃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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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妙趣横生、令人回味的叙事抒情散文。对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提起花米团,想来大家都不陌生。乒乓球一般小巧玲珑,它就像一个七彩泡泡,曾丰富了一代人的童年生活。作者用饱蘸深情的笔触,描写了自己难忘的卖花米团的童年经历。在游乡收破烂的拨浪鼓声中,作者念念不忘的是那一分钱一个的花米团。在艰苦的岁月里,家家生活拮据,为了有个零花钱,每到夏天,“我”都会和小朋友们一起捡拾爬蚱皮来卖。当听好友秋生说起他二舅会做花米团,两人决定一起卖花米团。一来可以有零花钱,二来可以吃上花米团。从开始的羞涩,叫卖时喊不出口,到最后的总结出自己的生意经,编出顺口溜,一些小孩子跟着后面成了义务宣传员。看到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心里美滋滋的。从开始的卖完所有的花米团,到为妹妹和自己留下两个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着幸福的生活,苦中有甜。文章语言朴实,以小见大,升华主题,富有哲理。选取事例典型,在作者的笔下,一个聪明、懂事、善良、自强、自立的男孩子形象跃然纸上,值得细品,倾情荐阅!【编辑:阿巧】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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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阿巧        2016-03-13 16:42:23
  感谢酋黄老师赐稿荷塘!荷塘因您更精彩!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1 楼        文友:酋黄        2016-03-13 17:34:12
  问好阿巧编辑,祝福荷塘!
2 楼        文友:阿巧        2016-03-13 16:47:46
  小小花米团,难忘的甜甜的味道,童年快乐的味道。酋黄老师用生花妙笔,把一代人最美好的童年回忆呈现出来,令人感同身受。说实话,直到今天,每当看到卖花米团的,我总想上前去买上两个。我知道,这是童年花米团情结在作怪,并非自己真的想吃它,就是想再尝尝童年时吃过的美味。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2 楼        文友:酋黄        2016-03-13 17:36:34
  同样的童年,美好的东西令人回忆。问好!
3 楼        文友:阿巧        2016-03-13 16:48:54
  问候酋黄老师!祝愿敬爱的老师在荷塘创作愉快!生活永远如花米团般的甜蜜!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3 楼        文友:酋黄        2016-03-13 17:39:09
  这本来和少年的甜味儿的一部分,割下来的。
4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6-03-13 16:55:24
  小小的花米团,在那熟悉的拨浪鼔声中,在那绵长的吆喝声中,点缀了单调的生活,甜蜜了童年的记忆。拜读老师精彩文章,欣赏学习,祝老师创作愉快,生活幸福!
回复4 楼        文友:酋黄        2016-03-13 17:41:07
  问好红叶,您的鼓励让我感动。真心地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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