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回家】我想重新去爱你 (征文 微小说)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那耀眼而绚丽的光芒逐渐弱了下去,西天慢慢染上一片酡红。梅湘平静地望着那片欲燃的彩霞,白皙而精致的脸庞上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冰冷,清亮的双眸有一抹深深的哀怨。夕阳终于完全沉没,彩霞随之消失殆尽,天空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秋天的傍晚已有了寒意,不胜秋凉的梅湘终于转过身子,她拿了一件纯黑呢子大衣披在肩上。
杨子乔回来的时候,梅湘已经做好了晚饭。她从厨房一样一样地把饭菜端了出来。刚坐下,子乔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梅湘本想把手机递给正在卫生间洗手的子乔,可她终究还是没动,冷漠地任手机响到自动停止。子乔洗完手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他把电话回拨了过去。然后,两人各自吃饭。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沉默,习惯了两人在家时那沉重的静寂。
梅湘最初的沉默,未尝不是一种任性和负气,或者说孩子气的撒娇,它暗含了一种期待回应的诉求。然而,当梅湘发现彼此的任何一句话,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矛盾爆发的理由时,她内心的热情像随着太阳的西沉而一点点散去的彩霞一样渐渐消失。随着“战火”的不断升级,梅湘终于厌倦,并对婚姻完全失望。她彻底地沉默了。沉默是她逃避现实和保护自我免受伤害的唯一武器,更是她对婚姻不满的有力表达。
对婚姻,梅湘再也不愿抱有幻想,更不想为改善现状去做一些徒劳的努力。她把那些细碎的心事,以及对婚姻旖旎的憧憬,全部收藏。她婉顺而安静地做着该做的事,说着该说的话,力争维持婚姻表面的平静,对子乔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争吵的次数在梅湘的努力“经营”中愈来愈少,而她眼底的忧伤却愈来愈深了。
梅湘的安静与乖巧,梅湘的缄默与无争,梅湘的冷漠与淡然,使扬子乔有了深深的失落感。然而,真正使他感到挫败的,是他发现一直戴在梅湘手上的那枚婚戒不见了。许久以前,杨子乔亲手把那枚戒指戴在了梅湘手上并郑重承诺要好好爱她。此时,子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梅湘的冷若冰霜终究还是让他的爱渐渐冷却。
楼下的邻居又一次争吵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恶言相向,各不相让。他们肆无忌惮的争吵声在楼下的大院里扩散开来。
“你做的这是什么饭嘛!哪里是人吃的!”男的端着饭碗一边吃着,一边大声嚷着。
“自己不做,还挑三拣四,爱吃不吃!”女的也不甘示弱。
“你还有理了?连个饭都做不好!你除了会花钱还会干什么!”
“你倒嫌弃起我来了,我还嫌弃你呢!嫌我笨,你去找别人好了。”
“你以为我找不到?随便找个都比你强,当初找你真是瞎了眼啦。”
“这日子没法过啦,离婚!”
“离就离!明天就去离!”
梅湘再也不想多听一句,她啪地关上玻璃窗,来到书房。书桌上有一本《读者》,她随手翻了起来。看着看着,梅湘突然被书中的一句话吸引着了,她反复地咂摸着这句话:一定要用中庸的眼光看待婚姻,你身边的这个人,看上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这辈子就有福了。梅湘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再无心思继续看下去。合上书本,她又来到窗前。楼下的那对夫妻依然大声争吵着。
吵架,对于这对夫妻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梅湘和邻居们一样,对此已是见怪不怪。她曾多次设想,假如自己遇上了楼下那样的男人,该是情何以堪!梅湘心中的婚姻是那么完美,怎容得下这样的“战火硝烟”!
难道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
第二天早上梅湘醒来时,杨子乔已经出门了。她拉开窗帘,外面已是一片明媚。秋阳初绽,晴丝袅袅。梅湘看到楼下院子里有对熟悉的身影。男的踩着凳子,伸长了胳膊,正在小菜园旁边的梅豆架下摘着梅豆,而女的一手扶着凳子,一手端着个小塑料盆。男的每摘一把梅豆便伸手放到哪个小盆里。梅湘听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女的咯咯笑道:“再不老实,看我不把你推倒。”男的不答话,只管摘着梅豆。这不就是昨天在楼下吵架的那对夫妻么。恍惚中,梅湘似乎又听到了女的尖厉的声音: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
原来,他们没去离婚。
梅湘静静地看着阳光下的那一对夫妻,看着阳光下绿意盎然的小菜园,恬静地微笑着。
阳光温暖如昔,微风轻柔依旧,杜鹃花嫣然如初。秋天的天空湛蓝明净,大朵大朵的白云悠然地飘着。梅湘的眉眼之间有说不出的柔情,脸上的笑意如雨后初绽的蔷薇,娇羞中带着新生般的美丽。
梅湘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那小巧精致的装有那枚戒指的首饰盒安静而孤独地待在抽屉里,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再次垂爱。梅湘怜惜地打开它,一张折成心形的小纸片赫然映入眼帘。她轻轻地把纸片打开,上面有几行小字:梅湘,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重新打开这个首饰盒。我想告诉你,爱,不只在温情的拥抱里,它也在激烈的争吵中。梅湘,不要轻言放弃,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不可以放弃爱。我在等待,等待你重新戴上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