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初春，萨达曼机场仍然是白雪皑皑，一架由中国上海飞来的747客机缓缓降落。出站口有一辆伏尔加老爷车正在等待中国来的客人。半小时后海关口走出一个中国男人，大概有五十多岁左右，中等个子，长方脸，浓眉大眼，一身灰色羽绒衣，伏尔加轿车的司机迎上去：“刘总你好？我是华人协会的秘书张攀，奉会长之命前来接你。”他伸出手，接过客人的行李。
　　 “你好？我是刘强，不会俄语，请你多关照。”他和张攀握一下手。
　　 “好说，好说，亲不亲故乡人吗，不要见外，有事情尽管找我，我的手机全天候开机，专为中国客人服务。”他们相互留了电话号码。伏尔加轿车开往萨达沃华人公寓。
　　 次日，太阳刚刚爬上树顶，萨达沃市场已经挤满了前来批发家纺商品的客人，这些客人中多数是来自俄罗斯周边的原苏联的那些小国家，都是黑头发，黄眼睛，高鼻梁，是介于新疆人和俄罗斯人之间的形象。昨天刚到的中国客人刘强也在这些前来批发商品的人群中，他来到市场二楼的家纺区六街十八号摊位，门面上正在忙碌着给客人打包发货，有一个黑毛子的女翻译正在为中国店员和客人之间用中俄两国语言翻译着做业务交流。客人把床上用品数字清点好，黑毛子把恰（打工仔）把客人采购的商品打好包，帮助送下楼梯，刘强进屋和那个中国业务员说：“老乡你好，我是从浙江来的刘强，是来找活干的打工仔，你们这里需用中国把恰吗？”
　　 那个中国业务员热情地说：“你好？我叫张杰，也是浙江义乌人，本来不用，正巧有个把恰辞职了，国内老板要求我们多用中国人，你会俄语吗？”
　　 “会几句应酬的口语，基本上是个俄语盲。”
　　 “懂产品吗？”
　　 “这可以说很懂，我是做家纺设计的，产品的设计和生产都干二十多年了。”
　　 “那是老前辈了，薪水要求多少？”
　　 “不高，管吃住，每月五千吧。”
　　 “那是不高，本地的都在九千以上，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们的经理，到了市场管理办公室交管理费去了，可能半小时就回来。”刘强找个凳子坐下来，边看边等。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五十多岁人的男人回来，中等个子胖胖的，四方脸，八字眉尖尖的鼻子，双下巴，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大衣，张杰上前介绍：“这是我们莫斯科公司的王茂经理，有事他拍板。”又指着刘强说：“这是要求当把恰的刘强，是浙江的老乡。”
　　 那个王经理看看刘强问：“多大年龄，是什么学历，会俄语吗？”
　　 “五十多了，文革后期的高中生，没有上过大学，俄语基本不懂。”刘强回答。
　　 “年龄比我还大，又不懂俄语，你能干什么呢？”
　　 “是的，不过懂产品，会做饭，要的工资也不高，管吃住，只要五千。”
　　 王经理不客气地说：“会做饭，还是很需要的，那你就顶替刚辞职的那个把恰干仓库管理和供应三个门面店货物的搬运工作，兼着做三顿饭，可以吗？可以的话，今天就上班，不可以就在去别处看看。”
　　 刘强看他态度很硬就说：“可以，那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张杰笑笑，暗中佩服王经理对中国人的苛刻。
　　 刘强接手来了仓库，这里的仓库租金很高，面积紧张，空间很小，货物高度都是堆放到房顶的，有五米多高，没有道路，没有空间，拉开卷闸门就是垒得像墙壁一样的纸箱，都是压缩箱，一个有七八十斤重，由于种类多，规格多，相互混合交叉叠在一起，有时候要找的货就在里边的最底下，就要像挖井一样，搬开上边的箱子打个洞，找到底下的，拿出来，再把其他的填进去，因此这个仓管比装卸工还难，比搬运工还累，那个黑毛子把恰是个年青人，他依仗着在这里干的时间长，出工不出力，体力活多数是刘强干了。
　　 刘强在下午不忙的时候，抽空去市场的对面买菜，下班的时候还要把摆放在三个门面外面的商品搬到店面里面。这些出力气的活，王经理和那个女翻译看都不看一眼，那个张杰有时候还搭把手帮一下忙。
　　 下班回到了住处，这个住所已经是公司在莫斯科的第三个家了，这个家除了国内的董事长来过，再就是王经理白天领女翻译偷情来过，其他的人没有来过。
　　 王经理用电脑QQ和中国的老板汇报工作，张杰打开电脑记账，刘强只有放下买来的菜和中午吃饭用的饭具。先把饭具刷好，因为在市场内用水和去厕所都要花十卢布，相当于两元人民币。所以都是回家洗刷。刘强把米饭蒸在电饭锅里，开始摘菜，洗菜，切菜，用一个小时做好四菜一汤，饭也就蒸熟了。摆好酒菜，请王经理和张杰吃饭。（女翻译不住在这里）。酒足饭饱后王经理和张杰回房间看电视。刘强再把饭具厨具洗刷干净，把明天的早饭和午饭的材料准备好。因为在市场里中午吃的饭菜是从家里带去的。
　　 刘强在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厨房外边的阳台上，有一个很粗的倒垃圾的直立通道，足足可以下去一个人，他推开铁的挡板，往下看，底下是一个垃圾房，有光线，看得出是离地面有开口空间，他拿了一盘包边布，一头固定在开口处，整盘隐藏在那里，以备急用。
　　 刘强忙活到十点多，没有房间就在厨房的沙发上睡觉，休息六个小时，也就是次日凌晨四点钟，刘强又起床了，先把米饭蒸上又把昨晚上准备好的蔬菜洗净切好，很快红烧牛肉，鸡腿蘑菇，醋溜土豆丝，干煸带鱼四个菜做好，分别装入饭盒，余下的装入盘子。看看也就是五点半，喊二位领导起床，就在他们在卫生间洗漱完毕，鸡蛋面和番茄汤做好端上桌了，领导们吃早餐，刘强把米饭盛到中午带饭的保温桶里，自己三下五去二，匆匆吃完一碗面条，整理好要带的午餐，六点准时出发。
　　 王经理和张杰背着他们的电脑和公文包，刘强背着中午的饭菜包，刘强打开门，张杰紧跟其后，王经理在后边锁门，一路进入电梯，由八楼下到一楼大厅，冒着雪花，乘出租车到达市场。
　　 公司有三个门面，当地的售货员和那个来自卡其克斯坦的把恰已经等在这里。刘强帮他们把产品摆放在店面的门前。和把恰一起到三楼仓库一车一车的把货物运到门面，补充到货架上去。刘强曾经是个军人有着过硬的素质，他一改三十年的脑力劳动，不惑之年转为体力劳动，这要付出多少汗水和辛苦，为了一个大的计划，他不能暴露身份，他只有忍耐，坚持再坚持。
　　 二月二十五日，正是一年一度的俄罗斯春季家纺交流订货会，公司在这个会上有一个双间展销摊位，从国内发来了一批新样品，王茂知道了刘强是个家纺设计专家，就让他去摊位布置展厅，忙了一天，摊位搞得很有特色，很成功，得到了周围摊位的赞赏。到了第二天展会开幕了，王茂嫉贤妒能，以市场批发业务忙为由不让刘强参加会议，这明显是他害怕刘强会代替他的位置。刘强苦口婆心地跟他讲：“日本之所以占领中国市场，就是他们市场卖着第一代产品，工厂生产着第二代产品，技术研发着第三代产品，不断有更新的产品上市，而中国的制造商只会相互模仿，低价竞争，恶性循环，自己把自己打垮。”王茂说：“中国人设计的图稿成家率很低，我妹妹就是专门模仿人家的花稿，节省成本，速度还快，挣了大钱。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刘强无话可说，没有参加展会。王茂拿着市场卖得正在火爆的产品，下大单给国内工厂生产，一个月的生产，两个月的运输，三个月后，这些花型市场早就淘汰了，他怕降价30%转让给抵挡市场的客户，造成账面亏损，就放在仓库里，越攒越多，到了上千万库存，后来赶上俄罗斯卢布50%贬值。这样损伤了公司的元气，这是后话。
　　 刘强去不了展会就抽空到其他商家门面看看。刘强发现，几家生意好的门前批发客人成群，一车一车的批走产品，一间门面的出货量超过龙胜公司的三个门面，这是为什么？他从商家摆放的样品中发现，他们卖的都是独立大版面平网印花，整个床面就一个独立大花型，看上去十分大气，适应俄罗斯男人大个头，女人大屁股的风格，客人争相购买，而龙胜公司都是圆网滚动印花，图案小气，不受当地人的欢迎。
　　 刘强以设计的眼光，提出了改进方案，他在库房里一个人单独向国内公司董事长提出建议，他问老板，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困扰了公司的产品方向。老板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王经理是在莫斯科做木材生意的，对家纺一窍不通，我们用他是因为他懂俄语，熟悉当地环境，你的方案是正确的，我们会尽快调整。你的主要任务是找出内奸，搞清以前的几次被抢劫的内幕，千万不要暴露身份，那会因小失大。”
　　 “好的，到现在还没有线索，我会注意的。”刘强本来就是国内公司的副总，这些王经理和张杰都不知道，他长期在迪拜市场做业务，是因为他当过侦察兵，有破案的经验，才调他过来以打工仔的身份做卧底的。
　　 说起前三次被抢劫，让人感到困惑的是，每次都能号准公司店面行踪的脉搏，准确地掌握资金的流向和提款时间，都是公司货柜到达市场的这天早上，抢劫者知道到柜必然准备现金给包运公司付运费和押金。为什么每次都对公司的工作人员的分工十分清楚，单刀直入直插要害。这肯定有内鬼，早就有中国人提醒，黑毛子的翻译不能用，可是翻译是个近三十岁的单身女人，王经理已经把她当成私人秘书，关系暧昧，他用人格担保这个翻译没有问题。每次被抢劫后都搬一次家，并且拉开距离，换个方位。
　　 龙胜公司在莫斯科有一个有当地黑毛子开的产品加工厂，已经投入生产一年多了，经常来提取布料，交送产品，常来的一男一女两个老板也经常吃刘强做的中餐，很是佩服他的手艺。俄罗斯女人很多，男人很缺，他们见刘强在这里是个单身，服务态度也好，还是个管理家纺生产的内行，有心请刘强去帮忙指导，多次向王经理提出，王经理总是以店里忙为由，不同意。
　　 刘强发现王经理一到外边谈业务就带着翻译去，要是哪一次不带，女翻译就抱着手机和王经理说个没完。那语气，那表情嫣然就是恋人说情话。多数是用中文说，偶然有需要回避他人的就改用俄语。这几天又要到柜了，人们心情比较紧张，现金出纳张杰也加倍小心。
　　 这一天王经理和翻译受那个加工厂的邀请陪同刘强到厂里进行技术指导，他们经过向国内老板请示批准，要给刘强安排一次俄罗斯美女一夜情，解决刘强长期性饥饿的问题。这天，工厂老板开车把三人一起接到工厂，工厂老板用丰盛的西餐招待刘强他们，还为刘强布置了一夜情的新房，十几个单身的黑毛子美女，已经做好了随时和刘强上床的准备。
　　 刘强用他独有的设计排版技术，为工厂解决了长期困扰的单耗过高的问题，把他们用的单片手工断开裁剪，改为多单元循环摊布电剪套裁的方法，为工厂节约了时间和布料，工厂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要同时给刘强几个美女搞群交，刘强根本不感兴趣。王经理和女翻译窃窃私语，嘀嘀咕咕，好像有小动作，被刘强觉察，王经理和女翻译推波助澜要促成刘强和那些女人的一夜情。就在下午四点多，王经理和女翻译要回市场，把刘强一个人撇在工厂，刘强知道明天国内的货柜就要到达仓库，关键时候决不能掉链子，让内奸有机可乘，他坚决要回去，王经理拿国内老板的指示强行安排刘强在工厂住一夜，刘强说：“谢谢公司领导的关心和工厂的好意，因为肚子痛实难从命，只有对不起大家的好意了。”
　　 刘强回想几天前有一个黑毛子的年轻男性到店里找过女翻译，他们说话做事很鬼密，说他们是恋爱关系。刘强意识到将有问题要发生。他固执地和他们一同回到市场。
　　 刘强回到住处后，住处有个从中国来的公司客人，没有地方住，就暂时住在这里，刘强只得多下点米，还特意多做几个菜招待客人，客人是个二把刀厨师，很会做菜，他今天掌厨，刘强得到了时间就到楼下看了一下垃圾通道底部的情况，底部是个垃圾中转房上口到地面有四米多高，垃圾落下的地方有大型的塑料编织包，包里边有很多废纸菜叶破衣烂衫之类的生活垃圾。
　　 明天国内发来的货柜就要到了，张杰在夜间把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卢布和美元都集中起来，装入一个不起眼的编织袋里，把自己平时背的那个盛钱的漂亮背兜装满整齐的报纸。把装现金的编织袋子装进盛午饭的那个大背兜。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吃完饭就是五点半了，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王经理一改往日吃饭快的习惯，吃饭拖拖拉拉，饭后又到卫生间蹲了十几分钟，他说闹肚子了。
　　 刘强看看表都六点了，背起那个饭兜，感觉比平时重了很多，他刚想问，张杰给他使个眼色，暗示里边有钱，刘强会意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刘强背着饭包开门走在前面，张杰背着那个盛满报纸的大钱包，走在后边，王经理在最后边锁门，客人吃完饭在房间玩手机。
　　 刘强第一个来到电梯口，伸手刚要按下电梯门的开关，从步行楼梯口那边冲过一个蒙面的歹徒，手里拿着手枪，顶住刘强的胸膛，推着他回到门口，随后三个蒙面人也手持短刀，冲上去控制住张杰和王经理，在最里面的一个歹徒打了王经理头部一拳，让他开门，王经理哆嗦着手，把门开开，蒙面人逼着三个人进入屋内。关住门后，有一个歹徒守住门口，他们进入主卧室，刘强趁黑暗之中溜入了厨房，进入厨房的后阳台，他把饭兜扔进垃圾道中，自己也将脚进入洞口，用手抓住那一盘包边带，顺势进入，把垂立的挡盖放下，洞有点小，身体一弓腰就支撑住下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