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让人的心情也跟随潮湿起来。睡眠不得安稳。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抚摸睡在上架的栗。这是栗在宿舍睡的第一夜晚。同床绿因身体不舒服，今晚回家去了。俩人床就只剩下栗一个人，初夜，第一次跟一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栗多少还是不习惯。
　　 临走前，母亲交代她一定要带被子，这天气冷热不定，容易感冒。但固执又不想别人看见自己行踪的栗，不听母亲的任何劝告，洗完澡，带了一张单被和几件换洗的衣服，背上一个星期的干粮，踩着那部父亲年轻时候用的凤凰单车，就出门了。
　　 路上，前往学校住宿的人，时隐时现。春雨连绵的季节，湿冷冷的。栗只穿了一件尼龙衫和一件长袖的打底衫。外套今年过年没买，比栗大三岁的堂姐，年前已经给她几件外套了。但太新，她舍不得穿，就给小自己两岁的妹妹穿。
　　 母亲得了子宫卵巢囊肿。过一个星期就要动手术了。
　　 钱要卖了那十三条猪仔才有。本来年前就要去看的，但母猪的预产期推迟了。所以母亲的手术也只能推迟，加上年近，还是过完年再说吧。反正医生说了，那肿瘤不算急性，但尽快切掉为好。
　　 今年的猪仔可以卖到好价钱。一条四百块。加上栗父一年的工资，总共一万二千。医生交代说这样的肿瘤至少要一万块。
　　 现在好了，在床上的栗，冷得牙齿无法自拟。你撞我，我打你的。为了不打扰舍友。她尽管保持沉默的发抖。幸好，下架的霞睡得特别快，现在已经呼噜声撞击天棚了。陆陆续续的其他房间的人，也渐渐进入梦乡，有的咿咿呀呀的说着梦话，有的呼噜声盖过下架的霞。
　　 后悔，但脚下的东西更让栗难受。怎么办？是蛇？是老鼠？还是其他什么怪物？吓得栗热汗直流。
　　 她挣扎着，要不要把怪物抖落下床去。
　　 突然“喵喵喵喵”把栗吓着了。在条件反射的作用，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东西甩出去。“噔咯”一声，床摇摇欲坠。那东西掉在充满水湿脚印镶嵌着红色的地板上。“叽叽叽叽”的离去了。原来是只老鼠，虽然有时自家的床上也会有老鼠的踪迹，但它们在接触到栗的脚的时候，总会在一霎那逃走的。因为栗的脚很臭，这点在家人面前，甚至众人面前，栗说起来，却一点也不害噪。她狡辩说那是她的体味，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只能顺其自然。
　　 死了，栗迅速的使自己平静下来。肯定要把别人吵醒了。
　　 栗紧急的把自己的耳朵捂住，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在此刻可能会让心平静下来。栗连把自己的呼吸紧扣在胸口，最后实在窒息，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然后稍稍的把面向墙壁的身体往另一边转，松下紧紧把左耳的手，眼睁睁的看着黑暗的大厅，斜侧面的门后，有一盏闪光灯，那是荧光充电器。蓝红交替着，在黑暗中不明觉有。看久了，眼睛也发麻了。
　　 栗看到它，却像看到希望一样，转而把身姿转向左边。好让自己可以喘口气。除了门外传来的几声猫咪和大厅，其他三个房间的呼噜声，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栗终于把急喘的呼吸转为平静的随着空气流动的气息了，与空气同生同吸。
　　 现在几点了，这是栗最想知道的，但没有手表，只听到某个房间传来一阵阵的滴答声，她很想知道现在几点了，刚刚小憩了一下，如果不是冷和那只怪物老鼠的干扰，或许可以睡更久的。不过也没关系了，只要知道现在几点就好了。栗自我安慰。
　　 顿时栗的睡意一点也没有了。她想家了，第一次离家睡觉，而且又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偌大的上架床，一个栗极不喜欢的位置。
　　 那个一直羡慕住楼房的母亲，以为楼房原是那么神秘的地方。
　　 现在栗正体验着这种感觉，却没有感到一点舒适感，相反是厌恶和不耐烦，又是污浊的气氛，栗虽然没有母亲那么强烈的欲望想要住楼房，但小小的心愿吧。可有可无的那种。
　　 现在看来，一切跟瓦房的感觉没有两样，瓦房下的栗的房间还有一层木板棚把可以看到瓦片的地方盖住。冬天虽有些刺骨，但上一层，下一层的厚重的棉被依然是温暖的来源。也一样可以在上床半个钟之后，全身回到夏天炎热的状态。
　　 此刻的栗，后悔了。开学前，母亲叫她想好要不要住宿，不要去了后悔，虽然住宿费已经在国家的优惠政策里免掉了。但除此之外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伙食费。只得母亲去年腌制的咸菜和咸萝卜去，刚刚过完年，还有一些腊肥肉，对伙食没有任何要求，能吃饱就行的栗，既然倒了之前装豆腐乳的玻璃瓶，满满的一罐。但纵使这样，栗依然瘦骨如柴。她也跟别人说，像体味，身材也是天生。这话可得罪不少那些想瘦却怎么减也减不下来的姐妹伙伴了。以至于他们也不愿意跟她来往，栗说话太伤人了。这是认识熟悉她的人说的，栗也不为之后悔，她喜欢一个人独立的生活，她想自己长大一定要当是女强人。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
　　 栗早想过这个问题了，但她想考上县城最好的高中，以她初三第一学期的成绩，可能连镇区的也考不上。数学期末只考了40分，都是它拖后腿了。栗知道家里不可能让她上高中的。但一直固执以为自己是学习的料，栗还是决定搏一搏。
　　 即使母亲现在病在旦夕，她栗也要好好的拼搏。
　　 因为栗是家里的老大，压力特别的大。但她一直沉默。她是那种决定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那种果断其实不是果断了，而是固执的令人发指的不满。
　　 母亲不敢惹她，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现在在床上挣扎的栗，听着满楼空荡荡的鼾声和窗外传来的喵喵声，浑身继续抖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