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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散文】不能忘却的朋友


作者:大漠心歌 举人,4353.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45发表时间:2009-08-01 17:52:44

有人说人生如同一场无法预知目的地的旅行,只知起点不知终点。在这场旅行中,你会与很多的旅伴相遇,有的人或许只是擦肩而过,有的可能相伴一段路程,有的会与你共度一生。一些人你可能转眼就已经淡忘,一些人也许令你终生难忘,四十年前与我相遇在大漠的帕泰姆,就是让我永远不能忘却的朋友。
   记得那年,五月的新疆,胡杨树绿、沙枣花黄,远离故乡的我,在遥远的大漠一个叫做十个水的地方,成为了一名拿坎土曼的知青。大漠的春天来得晚,江南春耕春插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这里的土地才开始化冻。当知青的第一天干的农活是挖渠,队长说把我和一个迪罕(农民)编在一组,这叫一帮一、一对红,就这样认识了帕泰姆,她是我的搭挡。
   那时的帕泰姆,那么年轻、那么柔弱、那么漂亮,一对乌斯满描出的眉毛像海鸥张开的翅膀,蓝色的眸子如两湾深潭,微微翘起的下巴,一张棱角分明小巧的脸,精致得像艺术家手下的一尊雕像。按照维吾尔的习惯,她头上包块花头巾,身上穿条花裙子,套一件紧身的黑坎肩,修长的身材,显得很单薄,似乎大一点的风都能刮飞。
   接受任务后,帕泰姆朝我嫣然一笑走在前面,我跟着她,来到柳树下的水渠边,朝着脚下的沙土地,生平第一次举起了坎土曼。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残酷的政治斗争吞噬着我们的青春,我们廉价地出卖掉自己的生命,压抑的心情、艰苦的劳动,很快使我疲惫不堪,手里的坎土曼越来越沉重,在灵魂和体力的透支中,我一分一秒地计算时间,把漫长的人生碾碎成时点,一点一点地抹去。很快,那双都市女孩柔软的手被坚硬的木把磨出了血泡,看着一双满是血泡的手,手疼心也痛,我伫立在那里禁不住泪珠儿直淌。
   帕泰姆看到狼狈的我,立即走过来,从衣领上取下一枚缝衣的针,轻轻地帮我挑破血泡,用手帕包好,让我坐在柳树下休息,自己却拿起坎土曼,去干应该是我们共同完成的劳动,那一刻的温馨和感动使我铭刻至今难以忘怀。
   晚上收工,帕泰姆邀请我去她家,说她的“阿波”(母亲)准备好了烩面。那是一个怎样贫穷的家啊,三间巴子墙的小屋,一半土坯砌成的炕。她那被烧伤的残疾“阿伽”(哥哥),见来了陌生的客人,赶快躲进屋里。年迈的“阿波”让我坐到炕上,帕泰姆给我端来一大碗稠稠的烩面,支在地上的大锅里,只剩下了半锅清汤。我们不会忘记使用粮票的年月,每个人只有一份勉强充饥的口粮,淳朴善良的维吾尔姑娘帕泰姆,盛给我的是他们全家人的晚餐。我知道维吾尔的习俗,主人给客人盛好的饭不能推诿,客人吃得多才是对主人的赞赏,我几乎是和着泪水吃完了这顿晚餐。
   岁月蹉跎,一天又一天,大漠的风吹黑了我的脸,雪山的水洗净了我的心,手上的血泡磨成了老茧。因为朝夕相处,我和帕泰姆成了朋友,亲密无间如同姐妹。她称呼我维吾尔名字阿娜卓尕,我亲切地把她叫“弗嘎”(妹妹),我们常常交换语言,她教我说维语,我教她讲汉语,说着说着两人笑得抱成一团。在田边地头的麦西热普上,我们一起跳刀郎,舞臂、耸肩、跳跃、旋转,跳得如痴如醉、满头大汗。她的“阿伽”见到我不再陌生,“阿波”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巴郎”(孩子)。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在遥远西部的大漠,因为帕泰姆纯朴的友谊,漂泊的我如一颗蒲公英种子,种植在一片温暖的土壤上。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人生聚散无常。作为知青的我,无法自主选择自己的道路,那时,有一句流行语叫做服从组织安排。组织上将我被分配到一家十分偏远的工厂,距离帕泰姆的家有一百多公里路,穿越大漠、爬涉荒山,往返一次要绵亘一天。我和帕泰姆道别,那是怎样的一别啊,挥手就是十几年。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命运在时光里划了一个圈,十几年后我又调到了城里,距离当年和帕泰姆一起劳动的村庄不远。那天,在拥挤喧嚣的巴扎上,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阿娜卓尕,顺着声音看去:一位威武的维吾尔汉子赶着辆马车,马车坐着五个孩子和他们的阿波。熟悉那张小巧的脸,只是岁月的刀锋在上面刻满了沟沟坎坎、嘴角添了着许多的沧桑,熟悉那两湾蓝色的深潭,那深潭里曾经流淌着善良。帕泰姆,我大叫着冲到马车前,一个在车下一个在车上,两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眼泪从她脸上一直流到我的心上。
   重逢时我已经是文化馆的一名干部,帕泰姆依然是“迪罕”,这并不影响我们亲人般的交往。每逢巴扎天,她到县城赶巴扎,会带着孩子来我家做客,驾着一辆马车,抱着一把青菜,那青菜特别鲜嫩、特别水灵,是从菜地刚刚摘的。赶完巴扎,在我家痛痛快快玩上一天,走的时候我会让她带上些孩子的衣物,或者是一包上海的奶糖。有时正好我有事外出,回家打开门就能看到从围墙外扔进院子的一把青菜。
   逢星期天休息,我也会带着孩子去她家玩,在那胡杨树林中漂亮的维吾尔小院,帕泰姆给我们准备了羊肉抓饭和馕,吃完饭再到她家的果园里,杏子树下铺上一块毡毯,孩子们摇啊、摇啊,黄灿灿的杏子滚满毡毯,吃得糖渍顺着嘴角流,吃啊闹啊,只喊肚子太胀。走的时候再提上一只柳条筐,把它装满、带上,回家熬成蜜一样甜的杏子酱,那种浓浓的甜香令人一生回味。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杏树下的孩子渐渐长大,他们走自己的路飞往四面八方。我和帕泰姆都已经两鬓斑白,终于有一天我告老还乡。分手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相对无言,热泪行行,害怕伤痛太深,没有说再见,我知道我只能带走永久的思念。
   如今我已是长河落日,圆在东海之滨上海滩,在那遥远的大漠深处,留有我人生旅途的三十年,那些昔日的旅伴,山南海北天各一方,总是禁不住的思念、禁不住地缅怀和遥想,如果可以,我愿意重走一次人生路,因为不能忘却的朋友,因为那魂牵梦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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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很优秀的回忆性散文,回忆了我和帕泰姆三十年的友谊,由相识到相知。作者给我们刻画了一个善良朴实的新疆姑娘帕泰姆,这个人物刻画很到位,历历在目!推荐了!问好作者,欢迎投稿江南!【编辑:麦花】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802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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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麦花        2009-08-01 17:53:31
  这是一篇很优秀的回忆性散文,回忆了我和帕泰姆三十年的友谊,由相识到相知。作者给我们刻画了一个善良朴实的新疆姑娘帕泰姆,这个人物刻画很到位,历历在目!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2 楼        文友:麦花        2009-08-01 17:54:11
  呵呵呵,很想去新疆了!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3 楼        文友:ws004787        2009-08-01 21:55:13
  人物刻画到位,问好作者!
1983年在文山报社印刷厂排版,1987年调至玉溪印刷厂排版,1993年在环球彩印纸盒公司做烟标质量检验,2004年回文山养病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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