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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小说·家园】鞋匠老党


作者:张海峰 秀才,2855.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14发表时间:2009-08-01 23:20:35

每次鞋坏了,或者鞋底磨偏了,人们总是想到老党。不仅是因为老党活做的仔细,也不偷工减料,让人看着顺眼,而且收费也比较合理,对于一些小的毛病像鞋帮开线,补个小疤,换个鞋的拉链之类也是一分不收,全当是落个人情,为此老党的鞋摊总是红红火火,顾客不断。
   老党的鞋摊坐落在菜市场南边的墙跟下,和老党一同补鞋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除老党外,其他的三人全是外省人,补鞋的年限也比老党长得多。比起他们老党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新手。并且一个男人干这活总有点笨手苯脚。要知道自己从小连针都没有拿过呀,跟别说补什么东西了。
   开始补鞋时,门前冷落,几乎无人光顾,看见别的摊位顾客不断,也有些眼红,但也无可奈何,一天下来还不够市场管理费。想着这样下去怎么养家糊口,不行,得找个法儿。找什么法儿?老党总是习惯性地挠了挠那有些谢顶疏的头。对了,不是自己以前干过临时工吗?那些临时工不是经常鞋子破了到处找专门补工作鞋的吗?而这些外地侉子总嫌气味大,不好补,我何不将这些活揽下来,这样不是有了活干了吗?这样就不再为争顾客闹得面红耳赤了吗?想到这里,厚嘴唇下那几颗有些突出的门牙因为这一得意想法而显得有些外突。果不其然,经过他的努力,终于有以前认识的老乡,工友答应将鞋子交给他修补。那些在别人看来没多大油水的工作鞋在老党这里却成了香饽饽。老党想,既然人家这么信任俺,我也不能糊弄人家,尽管修补一双工作鞋要比普通的皮鞋之类的花费很大功夫,很多时间,也没有过多的油水,但老党觉得是别人对他的一种信任,何况自己水平也没有达到修补那些高档皮鞋水准,倒不如补工作鞋省心,补工作鞋不要求针脚美观,只要结实,耐磨就好。好长一段时间老党的鞋摊成了专门修补工作鞋的摊位,至此,他的摊子不再冷清。在补这些鞋子的同时,老党的手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开始接受修补皮鞋之类的细活,也真正地做起补鞋这一行当。
   有些谢顶的老党,看上去不像是五十岁,倒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头,即使他退休在家的表哥也没有这么衰老,让人觉得像一尊雕刻的不成功的干瘪人物肖像,没有一点同龄人的举止和言谈,也许生活的艰辛把他铸成现在这副模样。
   八五年来到这里的老党,一直干着临时工的差事,对于有一口饭吃,有一件衣服穿,就是他当时来这里的最大愿望。他清楚老家不能给他这些,在那个靠天吃饭地方,每天吃着能照人影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着衣不裹体的衣服。老党现在想起当时老家贫穷有些可怕,是在这里当工人的表哥把他带到这里,托人求情让他干临时工,让他有了心中的寄托和希望。在这里,他攒了钱,娶了贤惠的老婆,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清楚三十三岁刚来这里还是一个光棍,对于现在的生活他很知足。
   在工厂里虽然苦点,累点,这在老党这个农村来的山区汉子根本算不了什么。看到这里的山清水秀,白米白面,做梦都想当一个城里人,当一名引以为豪的工人阶级一员的老党,让他对于自己未来有了更多的奢望。虽然几十块钱,但这是他出生以来拿到的最多的钱,记得当初工资员发给他工资时,他都不相信钱是发给自己的,当工资员让他签名确认时,没有上几天学的他手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发抖。他觉得简直在做梦。他把第一个月挣的工资除零头外全都寄给了老家,因为他觉得家里更需要这些钱。在以后的工作中他更卖力了,就这样他一直干到因年龄大而被辞退,才依依惜别这让他难忘的地方。在这期间他有过自己自豪和骄傲,多次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多次带上象征荣誉的大红花。也有过辛酸,因为年龄大没有转为正式工人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疤。
   离开这里,老党在一个国营煤矿干起了采煤工,工资比他在这里高,就是风险太大。他们一个班九个人,一个正式工,其他的全都是协议工,也就是临时工。根据那个煤矿的规定,协议工干够三年可以转为正式工,就在他就在他干了两年零十一个月即将转正之时,他所在的班组发生了死亡事故,已经是工人师傅的他看到工友在他不远处倒下,他说啥都不敢接受这个残酷现实,活生生的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说死就死了,他怕了,他胆怯了,他不辞而别。他又回到这里,以后再也没有了出去闯荡的想法和奢望,踏踏实实地干起修鞋这一行当,做了鞋匠,这个让人鄙视,却又无法忽略的行业……。
   这人背运时喝冷水都塞牙缝,敦厚老实的老党先是因为没有补办营业证,被罚款,接下来由于市场改扩建没了地方,他便在正街的边上补鞋被工商局没收补鞋机,一脸无奈地他只好回家了。自此憨厚诚恳,颇有人缘的鞋匠不知不觉地就此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没有了鞋匠老党,补鞋的摊子也似乎少了什么。尽管那几个外地的鞋匠一个不少,但毕竟补鞋的质量和满意程度和老党好像差了一个档次。因补鞋问题来找外地鞋匠的顾客越来越多,人们自然想起厚道诚信好的山里人老党,想到他的笑,想到他的好。一些老顾客常在那几个鞋匠面前谈到:“那个黑脸的鞋匠怎么不见了,多好的一个人!补鞋的技术好,又不死心眼”。每听到这话,那几个鞋匠中的某一个就觉得顾客的话有些刺耳,好像话中有话,就坐不住了。于是就忿忿地说:“他好,你找他补好了,我这里补不了你的鞋,你把鞋拿回家去,等他来了再补好了”。顾客觉得有些尴尬,拿着鞋生气扔下一句:“我不补了,我买新的还不行吗?我就不想让你们这些缺心眼的补,我就不想让你挣这几个钱,哼”。
   春节过后,我在修自行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我的注意,这不是鞋匠老党吗?他跑到哪里去了,这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钻了出来。我把自行车交给修车子的人,交代了需要修理的部位,便来到他的鞋摊前。看了看,果真还是原来的那个老党,但衰老的有些让人吃惊,五十过一点的人刹那间仿佛老了二十岁,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木讷,也有些迟钝。原先有些白发的他,现在几乎全白了,黝黑的脸上,皱纹如同刀刻一般。见了我,仍然一口一个小张,让我有些不安。我对他说:“都老了,还这么叫。”他憨厚地笑道,“你还年轻呢!”我用诧异的目光问他:“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了,回老家了?总以为你永远的离开这里了,再也见不到那个鞋匠老党了。”他嘿嘿地憨笑着说:“差点都见阎王爷了。”我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么说?”他看我一眼说:“也没回老家,家里也没出事,是我出事了。”我更不解了,便猜疑地问道:“出车祸了,遭抢劫了?”他冷冷地说:“是出车祸了,腿断了三截,在医院躺了半年,光医药费花了一万多,过年老家也没回成。”我怜悯地说:“肇事者赔偿了吗?”“那狗日的见没人早就跑了,我吃了哑巴亏。”他说着,眼里已经有些怨恨和委屈,“因为服伺我,老婆的临时工作都丢了,孩子的学习都受到影响。”我安慰着他:“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想也没用,现在关键是要挺住,家里还靠你呐!”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了。我看到离鞋摊不远处修车的人想我招手,我猜我的车子修好了,就起身向他告辞了。
   推着修好的自行车,我回头又看了看他,那摇着补鞋机的裂着口子犹如树皮般的手,在伴随补鞋机的转动的过程中是那样费力,连同他那花白的头发,以及那条已经不太灵便的腿,我叹息一声。
   不知是自己多愁善感,还是因为鞋匠老党的境遇使我受到某种感染,我对鞋匠老党多了一份同情,增添了一份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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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看了这篇小说心里酸酸的,小人物老党是个老实并不呆傻的人物,刚开始做鞋匠啥都不知,一天下来挣得钱还不够交管理费,但他肯动脑肯吃苦,通过专门补工作鞋寻到了出路。后来又在煤矿做临时工,但一个矿工的死亡刺痛了他,又转回老本行,但还是躲不过人祸,被人撞了进了医院,还找不到肇事者。一个可怜的小人物就这样几经生活周折跳进了我们眼中心中,让人读后难忍泪水。他只是小人物中的缩影,真希望像他一样生活的人能得到政府的关心与照顾。文字朴素,情感真挚,问好,可荐。谢谢来稿。【编辑:蝶花逐梦飞】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803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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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蝶花逐梦飞        2009-08-01 23:23:13
  令人心酸的一篇文章,反应了底层人民群众的生活现实。
平凡简单的岁月,捡拾欢喜与忧伤,揉搓成希望的长青藤,月亮和太阳不经意走过,我便攀着它走向了高处,旖旎的梦深处,我在飞翔.
2 楼        文友:齐牛        2009-08-02 10:00:28
  小人物老党,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虽然勤劳、朴实,做了许多年的临时工,却仍然摆脱不了贫困的桎梏。作者观察很细,描写像素描,不长的篇幅里塑造一个成功的典型人物不简单。小说人物语言符合身份,举止得体,刻画很成功,形象饱满,老党是贫困的底层老百姓的一个代表,一种缩影。建议投稿前再仔细多看一遍。
淡薄名利,快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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