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的路途有多遥远，思乡的溪水就有多长；望乡的目光越滚烫，还乡的翅膀就越想飞翔；还乡的行囊越单薄，游子的忧伤就越沉重，怕回故乡的脚步就越彷徨……
　　 冬月腊月，怕回故乡，是因为坐车吧，我怕晕车，骑摩托车捎带妻儿回家吧，怕他们受不了寒风，怕他们受不了摩托车的长途颠簸。还记得2007年放寒假后，冰天雪地，交通中断，年关渐近，迫不得已，我只得骑摩托车绕道县城回家，走走停停，花了五六个小时，到县城时天色已晚，在县城住宿一晚，次日又骑了四五个小时，才回到老家……唉，遭的那个罪、冒的那个险啊，没齿难忘。
　　 寒冬腊月，怕回故乡，是因为敬畏故乡的美丽。秀美的山川越来越漂亮，乡间的马路越来越宽广。不管是泥墙黑瓦，还是小楼洋房，袅袅炊烟里，总有粗茶淡饭，淡淡酒香里，总有啪不完的古今、听不够的沧桑！田野里，总有绿油油的冬麦在守望，山坡上，总有撒着欢儿的牛羊在吃草，猪栏里，总有膘肥体壮的年猪在拼命地吃啊，在拼命地长，房顶或柴禾堆上，总有老猫或小猫咪在晒太阳……还有，村头的看家狗喔，我不害怕你龇牙咧嘴，也不害怕你“汪汪汪汪”，我只害怕你嗅不出主人陌生的气息、记不清我与黄土地一样的脸庞……
　　 寒冬腊月，怕回故乡，是因为敬畏故乡的善良。老爸的胡子三天一剃，出门在外的儿女，就像他手里的烟卷，拿得起放不下；老妈的唠叨，比老爸的胡子还密集还茂盛，锅碗瓢盆搓衣板，屋里屋外四季忙；父老的生日，我没有张罗过；弟妹的电话，我也很少拨打；侄儿侄女的书包里，也少有我买的笔记本或者棒棒糖；三奶的葬礼我没赶上，三爷递给我一支烟，我的打火机很愧疚，吞云吐雾中，乡情依然回味悠长；四爷的竹杖，就是他的第二双眼，第二双腿，子丑寅卯的五指，预知着来者的喜怒哀乐，也换来点儿他的柴米油盐和衣裳，他想要的袖珍式收音机，至今还在某个商店的柜台里，多年来还在滞留我的预支账单上。父老乡亲的牵挂与问候，都挂在相逢一笑的脸上，一声声唤我的乳名，一次次待我如贵客，一点点融化着我冰封的心房。好想找个地方躲躲，因为我这个七尺男儿，早已热泪盈眶……
　　 寒冬腊月，怕回故乡；年年年尾，总会回乡！带上妻儿，背起行囊，风尘仆仆，快回故乡。老妈做的布鞋、黄酒和荷包蛋总在召唤；岳母准备的何首乌、老母鸡和手擀面，总在召唤；“大伯”、“姨夫”、“姑父”等亲热的童音，总在召唤……
　　 又是寒冬腊月，还是怕回故乡。回乡的行程越来越近，游子的胆怯越来越沉。等着我吧，故乡！我会回来——说不上是衣锦还乡，也不吟“还乡须断肠”；我总会归来——或者是从村口的小客车上，走下我一家三口，或者是我驾着一辆摩托车，开到老家的大门口；怕回故乡，总要还乡——或者是在炊烟袅袅的早晨，或者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或者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岁末说酒
　　 又是周日，难得的冬日暖阳，难得的半日休闲。午餐时，我独酌了一杯。周日午餐速战速决，妻放下饭碗就出去了，估计是解决同事筑长城“三缺一”的难题去了，平日忙得不亦乐乎，周日难得娱乐一下，去就去吧。儿子风风火火地上学去了。三四两酒下肚的我，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借着微弱的酒劲，开始展开瞎想翅膀，胡言乱语了……
　　 我和妻同在一所高中任教，教学繁忙，平日的三餐相当凑合，每逢周末，小家三口才能在“李府家宴”上“大吃大喝”几顿。妻说，我是沾了属老虎的、爱吃肉的儿子的光，才有这难得的口福。呵呵，妻的厨艺还行，几道家常菜，还像那么回事儿。
　　 今日午餐，一家三口，四菜一汤，上八年级的儿子只顾狼吞虎咽，因为他下午一点前必须到校补课。我和妻下午休假。县里的“禁酒令”此时此刻也自动开禁了！再说，我已经六天没有沾酒了。于是乎，启开家中仅有的一瓶“黄鹤楼”，给自己斟满一小杯，约摸三两酒吧。老家有句俗话“一人不喝酒，两人不来赌”，我试探着问妻：“领导，要不要也喝点？”“领导”微微一笑，说：“不喝。”
　　 其实，她的酒量比我大得多，一斤有余，只是不像我有些贪杯。好在我贪杯却没有误过大事。还是我与自己干一杯吧，习惯了。能常与自己干杯，我很幸福，我很知足，因为我没有“斗酒诗百篇”的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现代诗人艾青说，酒“有火的性格，水的外形……会使聪明的更聪明，会使愚蠢的更愚蠢”，如此说来，我觉得我就有点儿像酒，外表冷漠、内心火热。“聪明”也好，“愚蠢”也罢，“内秀”也好，“闷骚”也罢，反正我寡言少语是事实，我喜欢喝酒也是事实，尽管少饮辄醉。
　　 说起“少饮辄醉”，我想起了五柳先生，他性嗜酒，他爱菊花，他能赋诗作文，他能做到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能率性而唱“归去来兮”……这些，我却似乎做不到，我的确只能“少饮辄醉”。有人开玩笑说，当老师的“山珍海味”认不全，我觉得这是实际，虽然我在山里、在海边也享用了一些“山珍海味”。也许是人在单位，“坐井观天”久矣，也许是我的记忆力差吧，我不单是“山珍海味”，就是我所嗜好的酒，我也是认不全的。许多美酒，只知其名，从未饮过，也享用不起。
　　 我在2008年的确过了一年酒瘾。那年，我在秦皇岛某房地产公司体验生活，当了一年的办公室主任。董事长是我的初中同学，很讲义气，出手也大方，家乡有贫困生读不起大学，他慷慨解囊，家乡修公路，他捐资百万，家乡开发龙潭河景区，他投资过亿。亿万富翁，有的是钱，别说酒了！公司经理老赵也是性情中人，对烟酒颇有研究。工程部长小黄，80后，我的学生，也是“烟酒生”。那一年，在渤海之滨，在碣石山下，由于工作需要，几乎是天天吃着海鲜、喝着美酒，楼盘开盘酒要喝，楼房封顶酒要喝，乙方邀请酒要喝，董事长视察的接风酒要喝，同事家属来海边探亲度假，见面酒要喝……用一句学来的天津话说——好家伙！一年下来，我喝了许多美酒：虽然少有“XO”“人头马”“茅台”“国窖1573”……可“汾酒”、“杏花村”、“青岛”、“雪花”、“长城干红”却是常有……我这个山里汉子，真是开了眼界、饱了口福、过了酒瘾！只要想喝、只要能喝，喝个够，还不用买单！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欠了谁什么似的——我拿什么感谢你啊，我的酒友、我的朋友？生意场上的酒啊，不喝没面子伤和气；喝了心慈手软嘴软；喝多了伤肝伤胃伤身体。可我有时候觉得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酒不醉人人自醉”“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诗仙酒仙也有不想饮酒的时候。
　　 记不清哪一首通俗歌曲里这样唱道：“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诗人也咏叹过“莫道农家腊酒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最爱喝的，还是大年三十的团圆酒；走遍了天南海北，我最爱喝的，还是老家人自酿的高粱酒！我没有“五花马”，也没有“千金裘”，也无需“呼儿将出换美酒”，回到老家，就有喝不完的乡情、喝不完的酒。又到年关了，漂泊的人、忙碌的人、恨酒的人、爱酒的人啊，还是留着酒量吧，待到辞旧迎新日，待到万家团圆时，“劝君更尽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