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由可爱的侄孙延伸的话题(随笔)
一
侄孙出生的时候我在另一个城市,只是在他出生的当天收到了弟弟发来的短信。
侄孙一百天后当我回到了这个城市我们见面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当时天气还很热,只见大人给他穿了一身淡湖色蛤蟆装,故意让小鸡鸡很夸张的露在外面,许是想要一个男孩的梦想成真了心里高兴吧。我的腰伤还没有恢复,不能抱,只好把他放到床上。他就躺在那里,拼命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两只小脚不停的相互交替搓着,一不小心翻了过来趴在床上了,于是像一只蚕宝宝那样不停的向前蠕动,时不时昂起头来欲挣扎着翻过来但力不从心,两块脸涨得通红。
我用相机多角度的拍下了一张张照片,把照片输进电脑,然后用PS进行编辑,开始了对他写真的第一步。我把他的像抠出来,配上各种款式的帽子、围脖和领结,有的移至荷莲上,像蚕宝宝在贪食桑叶;有的由空中俯冲向下,像一个天外来客;有的悬在半空中旁边再置一串气球,作欲乘热气球奔月状。有的干脆就把一个外国小孩的脸换掉,三个月的侄孙便可像一个三四岁的孩童那样在雪地里和人搏击,煞是好玩,引得他们家人乐得合不拢嘴。
再见到侄孙又是三个月后,天气已经秋凉。艰难问世的侄子也许是懂得大人的不易,表现得异常的乖怜。那天,已半岁的他穿件很合身的薄薄黄色毛衣,浓黑的头发三七分,可以坐童车了。中午我们是在弟弟家用的餐,只见大人大口大口地喂,侄孙大口大口地吃,不挑人不认生谁喂都可以,真是乖呀。我逗他:“你不要这么乖,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嘛,把嘴里的饭噗出去。”他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一个劲的看着我,当看到我撮起嘴发出一声“噗”的响声时,他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饭后,侄子开着自家车载着我们到艾溪湖景区去玩,车子停在外面很远的地方,侄孙要坐在童车上推进去。他也不想坐,但并不明吵,只是把肚子往上一挺一挺来表示他的不愿意,脸涨得鼓鼓的。我跟他开玩笑的说:“我们都没看到。”意思是说你怎么不哭呀?哭了大人自然就会妥协。他又对着我呵呵直笑。在艾溪湖玩得很开心也累了,回来他奶奶把他往床上一放就睡着了,真是乖得让人心痛。因为我的小孩真的没有这么好带过。
这次回来又过了三个月,见到侄孙已经会说话了也能自己玩了,一身合体的牛仔装俨然像个小大人。他到我家来做客球没带来,就拿个苹果当球一次次往地上扔,然后自己开心的拍手哈哈大笑。玩累了,看到一个瓷器鱼缸(用来装干货的那种)觉得它当凳子合适,便想将屁股放在上面。我说知道你的意思了,马上从冰箱旁边拿了个可以折叠的有彩色图案的小凳子出来打开让他坐,他觉得很神奇,赶快“哇哇”的向每个人炫耀。可爱,真是太可爱了。
最好玩的是他一岁半的时候,已经会走了。我儿子从美国回来请大家中午在一家饭店里相聚。他们一家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马上叫服务生上菜。他奶奶夹了一块鸭腿给他,这时我看到小家伙眼睛一丝一丝的眼神都开始迷糊了但手上的鸭腿绝没有放下的意思,还在坚强的啃着。然后大家开始喝酒干杯,他妈妈让他站在桌上,拿一个酒杯给他,他强睁着眼作出一个个滑稽的动作给大家带来一次次哄堂大笑。最后终于熬不住栽到睡州府里拜访去了。
餐毕已到下午,当时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很喜欢菊花临霜傲开的性格,很喜欢宋代郑思肖描写菊花的句子: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特别是“宁可枝头抱香死”的诗句更是表达了作者对一种信念悲壮的坚定,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红谷滩新区那里有一个大型的菊展,我虽然已经捷足先登去过了,但还是提议是不是到那里去看看拍几张照,大家自然同意。小家伙刚刚睡醒,一副新鲜的样子。我们分别乘自家车和的士到了红谷滩的秋水广场。那天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到处涌动着前来赏花的人们。在一片菊的海洋里,侄孙配合着我们摆出各种珀斯供我们尽情的拍摄,一会儿是作骑马奋蹄状,一会儿是模仿杰克逊的酷,引得大家忍俊不已。突然,只见他拼命的把手伸进他奶奶的包里。我问怎么啦,他奶奶说小家伙肚子饿了,要吃东西。我这才想起他中午睡觉去了没吃饭。我们只顾了小家伙的好玩,却把他的切身需要忽视了,这是我们的不是。但都没有准备任何点心包括他的爸妈。他也不吵,就站在那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看着心里像被人揪了一样。
该死的红谷滩找个食品店都难,只有个体摊贩叫不绝耳的油炸食品馓子、油角之类。他的爸爸爷爷只好开着车子到处去找。我眼看着心里难过,狠心买了一点油炸馓子给他先充充饥。侄孙只有上下各两个门牙,咬一口吞不下去显出痛苦的表情,又把它蠕到前面用上下两个门牙啄几下,再吞进去,可见人类求生的本领自小就具备。这点馓子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起码可作一个“手上有粮,心里不慌的”心理疗法。小家伙不哭了,还表现出异常的开心。
每个阶段我都给他拍了一些宝贵的照片和视频,里面有他的混沌、有他的开化,有他的欢笑,有他的流泪,更有他第一次摔跤和第一次完成从猿到人飞跃——从爬到站立起来再到会走。把这些连起来配上音乐和解说肯定会是一部不错的写真集了。愿侄孙健康、快活的成长!
侄孙来到这个世界实属不易,是个试管婴儿。他的妈妈也就是侄媳妇第一胎是葡萄胎,手术完了以后便发现是因为输卵管堵塞导致,以后怀孕的几率很小。好在有现代科技,在医院工作的弟弟利用自己职业的优势联系了南昌唯一可做试管婴儿的妇女保健院,第一次试验失败,隔了两年再做第二次,植进两个受精卵,收获了一根独苗。根据中国老人喜欢传宗接代的老思想,他们这一家,弟弟是一脉单传,母亲高龄得子;侄子是实行计划生育后的独子;然后又有了侄孙这个带把的。每次都像走钢丝,每次都有惊无险,也是这家人的幸运。我之所以称“他们这一家”,是因为我和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是这家的养女。但我还是衷心地祝愿他们。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以为我和这家人的关系从来就是如此融洽的吧,并非也。我和弟弟的姊妹情缘只是近几年妈妈走了以后才开始的。
二
我一生下来满了月生母就把我给了这家人家,只是在我生命之初给我物色了一个奶妈,大概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我是在奶妈家度过的。我来到这个家庭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孩子——虽然已结婚十多年。在我来到的第四年他们才有了自己的儿子这就是我弟弟,母亲只生了这一胎以后肚子里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从此儿子就是母亲的全部,我则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好在父亲对我一如既往,甚至更看重。但我和弟弟好像从来没有过一般那种姊妹之间的情感。我们就像两股道上跑的车永远汇聚不到一起。由于母亲对弟弟太偏爱,所以我就成了她天平倾斜的牺牲品:弟弟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把责任怪到我头上。他跑丢了,我要挨打;他学习不好也怪我没管他;甚至我去了外地工作弟弟在父母身边没有找到女朋友也会说我没有顾到他。再就是她会经常当着弟弟的面羞辱我,搞得我在弟弟面前灰头土脸。于是我们之间便没有了话说,虽然同进一个门但却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那时我在学校学习很好,不知拿了多少奖状回家,房间里有一面墙是属于我的荣誉墙,这都是父亲替我贴上去的他很为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得意。那时银行的柜台里我们小孩子是可以随便进出的,我得了奖状就会先到父亲那里给他看,他每次接过我的奖状就像自己得了委任状样首先把它展开,然后双手叉着个腰边看便频频点头。后来弟弟也就读了我的同一所学校,时不时会有老师来家里告个状,有一次他的老师来的时候我也在家,那个老师虽没有教过我,但我的知名度在她脑子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忘记。她看到我惊讶地问:“这是你的弟弟呀?”
但命运总是会捉弄人的,文革中断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学业,“四个面向”我去了外地,弟弟却留在了南昌还进了一家很有名气的医院。论文化他们这一批人小学都没毕业,但却被告知先在医院里实习,以后也就留在了医院工作,这样他除了在家被母亲宠着外,在社会上又比我又多了一层优越感。他一直和父母住在父亲单位分的房子里,即使我回来探亲他的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表示,更谈不上为我做点什么。有一次过年我回来早了一点,还问:“怎么就回来了?”于是整天呆在外面不见人影,好在我也习惯了不会往心里去。
他结婚时,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他后来也生了一个男孩。他的儿子比我的老二小一岁多。那时我在外地工作是一名教师,每当寒暑假回家,除了我自己两个孩子外还要带着侄子,我成了幼儿园的园长。当然我也乐意这样做,我喜欢孩子,喜欢看他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听他们烂漫无忌的童言,仿佛这一刻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孩童。我也希望给下一代创建一个增进交往建立情感的机会,长大了不要像我这么孤独。有一年回家过年,看看家里没什么玩的,我就对他们说:“我带你们到街上买烟花去。”他们说好哇。为了挑起他们对买烟花的兴趣并加深对这次活动的印象。我说:“我们去找那种跟打仗有联系的烟花,比如说带枪的,带大炮兵舰什么的。”这下他们来了劲,连说“好喔好喔。”于是我带着这三个毛孩子就从家里出发,一路兴致勃勃地寻过去以致走遍了整个市区大大小小的烟花店。每买到一个新的种他们就高兴得一跳一跳,忘记了脚下的疲劳,直到最后满载而归。
后来侄子读书了,我也不当老师没有寒暑假了,侄子放了假就和爷爷奶奶到我这边来度假。由于我所在的单位里面环境很好,有一个很大的球场可以尽情的在那里嬉戏打闹;外面不远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夏天厂里很多职工都会去那里游泳消暑,往往这时也是这几个孩子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老公带他们去的时候怕出事,就不让他们走远只叫他们在附近洗洗澡便罢。我胆子要大些,就对他们说:“来来来,我在旁边保护你们先用脚蹬水再用手划起来。”这样他们对到河里就更感兴趣了;沿着这条河再往里走就是山,母亲从小生活在山区喜欢爬山我也有此爱好。有一天我带着七十多岁的老母和三个孩子去爬山玩,叫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同事帮忙。当我们都爬到山顶时所有人的衣服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头发糊住了面容。母亲坐在那里手里撑着一根树丫做的手杖像个太上老君,这些孩子则像在花果山上淘气的美猴王,我一次次为他们拍下了这些珍贵的镜头。人的童年时光是很短的一去便不会复还,但童年的记忆却会伴随人的一生。我的侄子在这里玩得快活吃得满意简直有点乐不思蜀了。一直到他长大都当了爸爸了,有一次在他们家他还问我:“姑姑,你那里的那条河还在啵?”我说:“在呀,你现在还会游泳吗?”他说:“会,那还能忘记呀。”在以后的几年里,只要学校一放假,哪怕是上午放假当天下午他们就到了我那里,一呆就是两个月。侄子很喜欢吃肉,如果烧两斤红烧肉到那里让他一个人吃,估计都剩不了多少。也许是良好的营养使他体内的生长因子得到了很好的催生,所以虽然他的父母个头不高,但他却是整个家族里面长得最高个子也最大的,我们都叫他蒙古人。他们到我这里来侄子是不会交伙食费的,父母我也只要求他们意思一下。好在我的丈夫那时有个第二职业,收入颇丰,虽然我自己有两个儿子也要补充营养,父母也要善待,但并不觉得经济会紧张。
侄子并不愚笨脑袋瓜反应也很灵敏但对学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奶奶总是骂他“有种像种”,我也很为他的前途担忧。有时我看到他喜欢画画就问他:“我们这里陶瓷学院办了一个美术培训班,我给你去报个名好吗?”他摇摇头表示不愿意,也许他觉得无论学什么只要是呆在课堂里都是一种痛苦。我们生活在外地的家长都有一种生存危机感,所以对孩子的学习抓得特别紧,生怕一点闪失都会耽误他们的前途。后来才知道,这个社会没有读书但只要找得到路子同样可以生活得很好。我的侄子长大后通过开后门参了军,复员后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在医院工作的弟弟又通过关系将其安排在了自己单位上,这是很多医学院毕业生都难以达到的愿望。虽然没有专业知识当不了医生但就像戏院里既然有唱戏的当然也需要拉大幕的一样,他可以做点其他服务性方面的工作并且因他是一名退伍兵还是属于铁饭碗,这是国家的政策。
三
我们在外地没有根基孩子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改变命运。那一年我的大儿子考上了南昌的大学,回了省城,也算是完成了我们心愿的第一步。这时我的父亲身体已很不好,过了一年多就去世了。办丧事的时候,想到生前父亲对我们的好,想到做子女的应尽的孝,母亲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母亲要我付给父亲做孝衣的钱,又说五七是女儿做的(所谓五七就是每七天要搞一次仪式,在第五个七天即最后一个七天时,女儿要办酒招待家人和一些重要的亲戚朋友,还要为逝者准备纸做的屋子和一应用品等在那天烧掉,我那天要从外地专门赶来)。除此以外买墓地等办丧事的费用还要我和弟弟平摊。我一一应答下来。后来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发现我怎么出的比弟弟还要多。再后来从母亲的讲话中又发现弟弟连自己平摊的那一份也没出,是用父亲银行里发出的抚恤金充数的。这倒也罢了,但不久发生的事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自父亲过世后,父亲的家我们就不能进去了。他们先是直白地对我在昌读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儿子说要他把寄放在外公家里的东西搬走。这样就打乱了我们想让这个儿子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的计划。那时个体企业刚刚兴起,儿子得知绍兴那边要人征求我们的意见,我在电话里含着泪对他说:“走吧走吧,还留在那里(南昌)做什么?”那年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就要远离亲人自己去闯荡了。启程的那天,我们因为在外地都没能够来南昌送他,只是叫弟弟代劳送了他上车。相比之下,他的儿子因是开后门参的军却摆了很多桌酒席,我还专程从外地赶来还送了他一笔丰厚的礼金以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