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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百味】火山(小说)


作者:周李立 童生,641.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35发表时间:2016-04-02 11:46:41


   1
   早上,在河口湖边,父亲指着对岸被大块冰淇淋状的云团笼罩的富士山顶,告诉文亮,那是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湖边有几家不大的温泉酒店。昨晚,在其中一家的顶层温泉,文亮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也看见了左前方这座山。他想那只是他们的山,他们的神山。文亮从没去过,但父亲说他自己每年都会来富士山一次。
   夜色清淡,玻璃窗因水汽而朦胧。窗外,夜晚的天空与湖面,呈现一致的灰白,像哈尔滨街头出售的那种大烧饼,从中间剖开,豁口如一张饥饿的嘴,在等待甘美的酱肉。这样的想法,让文亮意识到,他如何背弃并伤害了自己的胃。在日本,所有东西仿佛顷刻便会消散,然后,你就再也看不见它们了。那些未加芥末的寿司若有似无的甜味、味噌汤在嘴里长久品咂后出现一丝海腥味,还有加了冰块的清酒寡淡如同隔夜的凉水……在日本的这些天,文亮一直试图记住的那些东西,其实也都像这些味道一样,稀薄。
   文亮记得昨晚没有被云团遮挡的富士山顶,清晰袒露出那标识性的白色花边。到早上太阳出来,镶嵌着白色花边的峰顶再也没有从云团中现身。隔着河口湖平静的水面,富士山消失了。它一度出现过,但是它消失了。
   是不是这个国家的人都很擅长消失?就像二十年前,文亮的父母来到这里,然后他们也消失了。二十年的时间里,文亮只见过父母一次——那是2000年,他十二岁的时候——一次失败的见面。
   然后是三天以前,文亮第二次见到父亲。现在,他已经二十二岁了。长久的疏远后,他对“父母”两字的真实含义,不免产生种种怀疑。他知道,其实就连父母,他们自己,也跟他有着同样的疑虑,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回过县城。
   “这是一个火山湖。”父亲说,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文亮,他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父亲沿着湖岸,往远离文亮的方向,慢慢走远。文亮一开始以为父亲只是没有目的地在漫步,后来他发现,父亲其实是要去乘坐那艘客轮。
   文亮赶紧快走几步,跟上父亲。
   这是一个陌生的国度,文亮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从语言、食物,到逢人便鞠躬的男人女人们,可能还有一些他并未发现的东西,将在日后的岁月里渐次呈现,对他施予各种意料外的折磨。所以,无论他如何不情愿,现在,他也只能这样,紧紧跟着父亲——这个男人,比十年前矮了些,也许只是因为文亮比十年前高了些,现在他至少比父亲高一个头——寸步不离。他一直小心翼翼注视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尽力不让自己,再被他抛弃一次。
   可是,父亲为什么连去湖边坐小客轮的时候,都没有顺便招呼一下他呢?
   父亲站在那艘小客轮旁边,停下来,回头看文亮,像是在等他。这时文亮想起,自己二十二岁了,而其中二十年,他都在独自生活,跟父母身处两个不同的国度,中间隔着一片无望的海洋。但现在,他竟害怕跟父亲走散——这明明是三岁的孩子才会产生的担心,这不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成年人应该有的想法。
   他放慢脚步,希望父亲现在能跟他说点什么,随便什么。
   但父亲什么都没说,就像几天来的情形一样。
   这是一次沉默的出游。
  
   2
   文亮三天前抵达东京成田机场。飞机上一共有四名空姐,两位是中国国籍。其中一名空姐,先是用日语对文亮说话,立刻又换成中文。
   文亮很想问她,你觉得我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但他最终也只是微笑、点头,用手快速指了指餐车上那一排装着苹果汁的纸盒。他不能用自己也不确定答案的问题,去为难一个陌生女人。他不想用中文回答她,也不想用日文——虽然他并不知道在日语里“苹果汁”应该怎么说?
   文亮早就被希望学习日语的,但他这几年把本该用来学日语的学费,都花在了别的地方。那些从日本寄来的钱,足够他去做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可都比学日语有趣多了。
   飞机从哈尔滨机场起飞,四个小时后到达东京。
   他在哈尔滨生活了三年。临走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他很希望回来。这几乎是黄金般的三年,从大一到大三。在一所普通大学读书,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很容易成为佼佼者——比如文亮就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姑娘们喜欢的男孩。这也很容易,因为他有钱。父母在日本多年,除了源源不断地给他寄钱以及各种甜腻的日本点心之外,他们好像也不知道还能为文亮做些什么了。而姑娘们,其实都很喜欢那些甜腻的东西。
   文亮长得好看。他从网络上学会了日本少年的各种潮流装扮,懂得让头发错落着,在脸颊边散开,至少要挡住耳朵。他一度在左耳戴一只元宝形状的耳钉,后来担心被误认作同性恋,便不再戴了。他染过至少五种颜色的头发。在他后背左边肩胛骨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纹身——那图案其实并不小,但他长得太高,图案看上去便小了很多。如果有人曾经看见过他赤裸的后背,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他左肩胛骨处那只海豚。昨晚,文亮和父亲在湖边旅馆的顶层温泉,迷蒙的水雾里,父亲也并没发现这只海豚。
   “没有人纹身纹海豚的”,萧霄,他那时的女朋友,为此这样嗤笑他。他没理她,认为她并不懂得他的人生。
   萧霄给自己纹了一只蝴蝶,在右脚踝的外侧。他们一起纹身的过程中,她又后悔起来,因为脚踝的神经太敏感,她不想纹身了。
   “你打算留着一个半片翅膀的蝴蝶吗?”于是轮到文亮嗤笑她了。
   他们那天分别趴在纹身店里两张并排放置的小床上,侧着脑袋,四目相对,像是同床共枕的男女,如果两张狭窄的纹身床中间不存在那道不宽的缝隙的话。天气已经热起来,铺着墨绿色天鹅绒的纹身床上,留下他们的汗渍,像他们转瞬即逝的爱情。
   萧霄流着眼泪,没有哭声。她说,“就算翅膀长全活儿了,又能咋样?蝴蝶又飞不过大海。”
   她平时不这么说话。东北这里的姑娘说话普遍毒辣,像是要与你永世为敌,但那天她的东北腔调,却是那么温柔。她选了蝴蝶的图案,这是常见的图案,但她选择它,不是因为它常见,而是因为“蝴蝶飞不过大海”。文亮那时才明白这一切,他将永远失去眼前这个与自己同床不共枕的姑娘。两张小床之间那道缝隙,就像是地图上那道窄得还不及一个巴掌宽的日本海。
   他伸出手去,希望拉住她的手。她继续被纹身师的工作伤害,开始龇牙咧嘴地咒骂,显出她身为哈尔滨姑娘的本色。她狠狠地在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虎口处,掐出三道粉红色的指甲印,像是他手上渗出了三点血迹。
   文亮的海豚图案,比她更早完成。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失败的纹身者,因为她一开始喊疼,他就后悔了——他不想要这只海豚了。他不想游过这片深海,从今天的此处,抵达明天的对岸。他也想要一只蝴蝶。他知道,萧霄的蝴蝶,将永远停留在她右脚脚踝那个瘦瘦的地方。它不会消失,像墨绿色床垫上汗水深黑的印迹那样消失。所以,他希望自己还能见到那只蝴蝶。
  
   3
   文亮记忆中最美的味道,是小时候在奶奶家吃的西红柿。西红柿是乡下的奶奶自己种的。只有他的小拳头大小的红果子,从铁丝架上垂下来。底层的总是率先变红,在顶层的果实还是青绿色的时候。夏天,文亮正好可以摘到那些早熟的西红柿。奶奶会用存放在大缸里的井水冲洗它们,直到西红柿也变得如井水一样冰凉。后来,他再也没有吃过那种冰凉的西红柿,因为他和奶奶搬到县城了。
   在县城的第一个夜晚,是夏季。文亮没有听见熟悉的蝉鸣,天空始终也没有真正黯沉下来。那些不知何处闪动着的灯光,像乡间坟地里的萤火,在文亮紧闭的眼皮上不安地跳跃。没有苍蝇、蚊子安详飞过,而是晚归人的自行车铃,不时从远到近地传来,每当此时,他便突然睁开一直紧闭以强制自己入睡的眼睛。
   奶奶发现文亮还醒着,会替他扇扇子。从乡下带来的扇子,有熟悉的稻草香味。奶奶问文亮,高兴不?
   半梦半醒之间,他记得自己先点了头,然后又摇头。点头是因为他觉得应该点头,摇头才是他真正的意思。县城于文亮和奶奶,那时是一个陌生的大世界,而他还没有学会在这个世界的夜晚安稳入睡。
   他们在县城的房子,在县城东边,是城里最早修建的商品房,六层楼的第三层。奶奶说住三楼的人家,都是国宝。可是,国宝是熊猫。文亮想。
   房边有河,但河里没有水。后来文亮知道,他以为的“河”不过只是一条城市排水渠。排水渠里,经常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垃圾。更怪异的是,垃圾里总会有一只只看不出颜色和质地的旧鞋。那些混迹在污泥脏水中的鞋,是文亮对恐惧的最早认识。那时他夜晚的很多噩梦,似乎都跟那些鞋有关,然后才是腐烂的尸体、残肢断腿或者带血的兵器。
   奶奶说,房子其实是文亮的父母买的。他们从日本寄回外汇,奶奶在县城邮局通过复杂的程序,终于让汇款单上的数字,变成装在奶奶衣服内兜里的一大摞人民币。奶奶独自完成买房这件事,没有让姑姑帮忙,所以,文亮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多少钱。足够买一套房子了,应该有很多钱。于是,他可以确定,他们很有钱。
   不过,既然他们有钱了,又为什么不回来?他想问奶奶。
   只是没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搬入县城的这个秋天,他开始在县城上中学。中学叫河岸中学,就在排水渠的旁边。文亮知道,这是他们从乡下到县城来住的唯一原因——因为他得在县城上中学。他很快发现,中学里,有不少同学跟自己一样,父母也在日本。他们被奇怪地统称为“侨胞”。可是,他知道自己出生在乡下,他的父母也出生在同一个乡,也许连奶奶都是。他从来没有去过外国,自然不能被称为“侨胞”。
   “你爸妈是日本人了,不能回来了。”这是“侨胞”之间流传的官方答案。
   “你爸妈才是日本人!”文亮把这种官方说辞看成是县城少年对乡下少年的侮辱。在东北,在黑龙江,在离哈尔滨几十公里的这座县城,几十年前的那场侵略毕竟还没被忘记。但他们并不生气,反而很得意。他们的反应都差不多,一律认真地点头说,“是的,我爸妈也是日本人了。”有时,他们中一些人还说,“我将来也会去日本的。”言下之意,他们最终为成为“侨胞”的。
   文亮大概从那时起,开始意识到一种他无法确定的东西,他不知道将来某一天,自己是否也会离开奶奶,到日本去。他曾经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就像他也曾以为搬出奶奶在乡下的房子是不可能的一样。但现在他一点都不确定了。
   他在初一地理课本那张世界地图上,黑龙江与日本之间,用直尺画出一道道蓝色圆珠笔的线。每一条线都用足了力气,笔迹穿透纸页,日本海因此成为一道道幽深的沟壑。他仔细测量过,在地图上,那是8厘米左右的距离。他不知道在现实中,这段距离有多遥远。他的地理成绩并不好,而他的所有成绩也都不好。但他不在乎,因为奶奶也不在乎。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是,那里太远了——所以,他根本没法为那里的事操心。
   但在开学三个月后,文亮就飞跃了这段遥远的距离,第一次去了日本。
   先是一张机票从日本漂洋过海地来到县城,文亮依靠几名“侨胞”同学的帮助,才弄明白从县城如何去哈尔滨坐飞机的全部流程。事实上,他是跟另外两名同学一起登上飞往日本的飞机的。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东京——哈尔滨飞往日本的飞机的唯一目的地。
   在东京机场,文亮见到了他们。文亮认为,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父母,可不是么?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刚刚两岁,可是他们——这对陌生的中年夫妻,有着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眉目,穿着举止却与自己如此不同——并不这么认为。
   那时,父亲激动地抱住他,从父亲用力的方向来看,文亮疑心他其实是想把自己高高举起来,仿佛文亮仍然只有两岁。但文亮已经十二岁,并不比父亲矮多少,所以最终,他只是默默承受着父亲黝黑的胳臂施予自己的那股与地心引力相反的力量。
   文亮听见父亲说,我们一家人终于“重聚”了。
   文亮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些委屈,但又不完全是,或者,那只是一种单纯的不认同而已,倒不是因为他们多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残忍事实,而是因为,在他看来的“初”遇,却是他们眼中的“重”聚。他认定,这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4
   在河口湖的小客轮上,父亲点了一支烟,也递给文亮一支,仍没说话。文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然后决定原谅父亲刚刚的行为——他明明去坐船,却没有叫上自己。但文亮不希望自己这么敏锐,易受伤害,就像个姑娘。
   “山上会很冷的。”父亲说,声音不大。在日本,跟你说话的所有人声音都很小。不知道他们怎么吵架?文亮想。
   文亮吱唔着,随即被自己刚要出口的音量吓了一跳,又调整一下,让声音变得小一些。这天他穿一件米色细条纹的短袖衬衣,是昨天在东京的原宿新买的,印着“日本制”的标签,现在正让他的后脖颈发痒。
   “最大号的衬衣”,当时他这样告诉父亲,父亲又用日语跟店员说了些什么。年轻的女店员留着齐耳短发,笑眯眯地,然后小跑着去拿衣服。文亮很想知道,父亲有没有告诉她,他是带着自己的儿子来买衣服的,只是他的儿子不会讲日语。她肯定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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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亮的父母,在奶奶的安排下,远渡重洋去了日本,过着没有希望的人生。幼小的文亮,缺失了父母的关爱,像迷途的羊羔,任意花着父母的钱,挥霍自己的青春,看的让人心酸。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生了他就要好好的把他养大,良心的愧疚抵不了深沉的爱意!很好的一部小说,起到了警世作用。构思新颖,文字朴实,段落清晰,突出主题,力荐。感谢赐稿百味,期待佳作再现。祝好问安【编辑:月儿弯弯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403002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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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月儿弯弯笑        2016-04-02 11:49:33
  含蓄的描写,真挚的感情,讲述了一个留守儿童的生长经历。欣赏学习了。祝快乐!
月儿弯弯笑
回复1 楼        文友:周李立        2016-04-02 19:27:24
  谢谢编辑对我的作品所做的精彩诠释,辛苦您了!
2 楼        文友:孟然        2016-04-02 17:28:42
  这是一篇值得多次阅读的小说,文笔优美,整篇节奏曼妙,就仿佛翻开了一本带精美插图的高档杂志。老师将小说的情节和时序打乱,让所有语言,回忆,故事,杂糅在一起,规避掉白描的手法在故事中掺入意识流动,突出多层次且细致的讲述了文亮曲折的内心世界,更深层的挖掘出了人物的灵魂世界。学习了,以后也要尝试一下这种手法,好文共赏,佳作留评是美德。
做90后最好的小说家
回复2 楼        文友:周李立        2016-04-02 19:29:17
  谢谢老师的赞赏,共魅!
3 楼        文友:孟然        2016-04-02 17:47:41
  这真的是一篇越读越有味道的小说。
做90后最好的小说家
4 楼        文友:周李立        2016-04-06 21:38:56
  小张生于1988年,属龙。这个属相的男人和星座中的狮子座一样,霸气。如果属龙又刚好是狮子座,基本就只能是霸道总裁了。我不知道小张的星座,我没问。他身高目测一米九以上,仰视着跟他说话让我有压迫感。好在他很和善——证明并非狮子座——说中文时有东北口音,说日语的口音我没法分辨。
   小张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在日本的十余天,他带领我们十几名游客从大阪、东京到北海道,方方面面照顾周祥——这是他的工作,导游。但我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喜欢谈论自己家人的导游,其他导游讲风土人情,高端一些的会讲历史政治乃至艺术宗教,但小张不关心艺术宗教,他最好的口才都用来描述自己的老婆儿子了。那种喜形于色的满足感、别无所求的笃定踏实,让我对他的生活特别好奇——我的动机可能不是太善良,因为还是托老那句话: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于是我向小张打探,关于他在日本的生活——不是当下的。当下的他,有个明星般漂亮的老婆、明星般漂亮的儿子,老婆已又怀孕,在家待产二胎……这些,我已经听了太多。我想问的,是小张这幸福生活背后的故事。
   “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啊?”“你老婆什么时候来日本的啊?”“你父母在中国还是在日本啊?”“你以后是不是就打算留在日本了啊?”……但我能感觉到,他只是用一些简短的答话来敷衍我。
   一天,需要坐很长时间的车。小张才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完整的家族移民史——他认为这“说来话长”,像我那样隔三差五的问来问去,实在很难解释,所以,必须等到有足够的时间了,才能让我听他细细分解。
   从日本回来后,我找了一些关于“黑龙江方正县日本遗孤”的资料,适逢举国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7月,出现了“日本遗孤回方正县”这样的新闻。也是7月,我写完了《火山》。我没有写过这样的题材,也不知道能不能写成,但是小张告诉我的那些事,我总是无法忘记——方正县城大量的日本战后遗孤所导致的持续多年的移民行为,以及第一代移民如何为在日本生存而努力。当然,肯定还有一些更敏感的部分,比如小张这样的年轻人如何看待中日关系,他们血脉上都是中国人,但后来幸福地生活在日本。
   和《火山》中的文亮一样,小张在哈尔滨读大学。小张倒是顺利毕业了,之后来到日本,便留了下来,和父母一起生活——小张的父母没有离婚。之前,小张只到过日本一次,“十几岁的时候,来玩儿的”,他说。他做过很多在我看来很不容易的工作,比如拉面店的服务员、药妆店的导购,后来他用功学习导游课程,终于顺利成为一名收入丰厚的优质导游。他对每项工作都很敬业,这一点他很像日本人。在药妆店,他比店里的导购更熟悉那些繁多的药妆每一种之间的细微差别。和文亮不同,小张生活态度积极,几乎称得上是勤劳勇敢的模范奶爸。他每天都要跟儿子老婆视频,还每天给我看他老婆儿子的照片,偶尔他还要煽情,说出一些“为了老婆孩子,我真是做什么都值了”这样的话。
   关于移民小张的幸福生活,我愿意它成为《火山》中的文亮的结局——一个童话般的happyending。我愿意终有一天,文亮会在生活的波折中体悟并成熟,担负起一个男人所应担负的东西,并因为这种担负而收获幸福。毕竟,小张的幸福生活也并非一夜之间从天而降的,他也经历过文亮那般的踟蹰,有过文亮那般的软弱。我知道。小张告诉过我,关于他独自在中国长大的经历,他曾无所谓地晃荡掉的那些青春,他和父母之间曾有的隔阂,以及,他如何在中国和日本国籍之间慎重做出的选择“我没有申请日本国籍,尽管我可以,我老婆也是中国人,也是中国国籍,尽管她是在日本长大的。我有一天肯定还是会回中国去的,住在乡下,过田园生活。”小张说,毫不掩饰他的满足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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