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路途花絮
刷完卡,转动把手,把自己送进地铁站,从莘庄开来的列车正好到站。因为是双休日,时间还早,乘坐地铁的人不太多,我很容易地走进了车厢。刚刚站好,警示的红灯开始闪烁,车门在我身后砰地关上。
斜靠住扶手,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对情侣,男孩身材欣长,阳光俊朗;女孩略显纤细,五官精致。女孩用双臂环住男孩的腰,亲昵地将头靠在男孩胸前;男孩左手搂住女孩的肩,右手端着一只饮料瓶,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温柔而甜蜜地吸着饮料。突然,饮料瓶从男孩手中滑落,滚向女孩身后的座位。
情侣身旁的座位上是两个年轻姑娘,靠边那位白皙的脸上戴着副眼镜,双手捧一本厚厚的书,低下头旁若无人地看得聚精会神。那只饮料瓶从她脚下滚过,碰到车厢壁反弹出来,女孩好像没感觉,依然专注着手中的书本。
紧挨着的是位时尚女郎,穿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针织衫,袒露出大半个肩膀;眉毛描画得很细致,眼帘上装着浓密的假睫毛,使一张本来俊俏的脸变得有些夸张。她正低头用纸巾擦拭脚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饮料瓶滚到了脚旁,她乜眼看了看那对情侣,伸出左脚轻轻地将它拨开。
女郎身旁坐着一个有点猥琐的男人,看样子是外地来打工的,穿一身皱皱巴巴的迷彩服,一撮油腻的长发耷拉在额前,消瘦的面孔上露出密密的胡茬,看来很久没有修饰过自己。他两眼茫然地仰视着面前的一张报纸。饮料瓶碰到了他的脚,他低头看了看,把双脚收拢,让开一条通道。
拿报纸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身材伟岸、气宇轩昂,看上去十分整洁,和对面的男人形成极大的反差。他两手摊开一张日报,快速地翻动浏览,最后眼睛停留在关于股票行情报道的版面。随着车子的晃动,那只饮料瓶在他脚上碰了两下,他根本不理会,瓶子滚到一对母子的面前。
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调皮地用指头戳戳坐在旁边那个人的迷彩服,身旁的母亲狠狠地敲打男孩胖胖的小手,孩子扭过身子和母亲纠缠,两只小脚不时踢到一只塑料袋,塑料袋抖动着发出吱吱啦啦的响声。饮料瓶触到母亲的右脚,母亲凭感觉用脚一扫,把它扫到了座位底下。
提塑料袋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站立着腰背也自然佝偻成七十度,一脸沧桑,两鬓凌乱地扬起几缕白发,她左手提着塑料袋,右手抓着扶手,两眼直愣愣地盯住坐在前面的胖子。
胖子庞大的身躯几乎占去了两个人的位子,他肆无忌惮地趴开双腿,两手交叉搁在胸前,仰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目,张大肥厚的嘴,好像已经梦入南柯,在他身后有一条醒目的告示:老、弱、病、残、孕、抱小孩者专座。
车子晃动着,饮料瓶再一次碰到车厢壁,弹到胖子趴开的两腿中间,都以为在沉睡的胖子忽然睁开眼睛,迅速地用肥硕的右脚使劲一踢,饮料瓶准确地飞到那对情侣男孩的腿上,再滚落到地下,所有的人都惊愕地将目光集中到胖子身上。
男孩愤怒地盯住胖子,试图掰开女孩缠绕的双臂,女孩搂得更紧,灵巧地用脚一勾,饮料瓶再次滚到时尚女郎的脚边。女郎狠狠地瞪了情侣一眼,随意地抬脚一踹,把它送到中年人的面前,此刻,车子刚好到站,陡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饮料瓶从中年人身边再次滚落到胖子脚旁。
饮料瓶牵动着所有的目光,人们都在关注胖子的动静,我心里特紧张,不知道胖子会有什么举动,万一他再飞起一脚,肯定会发生一场不必要的战争,我决定中止可能的灾难,弯腰准备捡起那只惹祸的饮料瓶。还来不及伸手,另一只手飞快地伸了过来,是站在旁边的阿婆,她捡起饮料瓶,把它放进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我顺势扫了一眼,袋子里已经躺着好几只。
车门徐徐打开,阿婆蹒跚着走了出去。经历一场虚惊的人们如获重释,车厢里又恢复了常态,列车轰鸣着继续前行。
我开始思索:其实,年轮如同这车轮,人生不正是一种旅行么?我们不都是过客么?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旅行中的偶遇也需要缘分,有时,人们只需要举手之劳,便可以化解一场争斗,便可以呵护和谐,我们为什么不能快乐地、平静地一起走过呢,随缘才好,随缘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