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根叔办事记(微小说)
根叔年近六十,身材高瘦,高额发亮,双目有神,个性诙谐中又透着几分威严。
这天一大早,根叔就收拾着准备到三十里外的乡政府办事。
“把你那黑呢子外衣换上,精神点,去了好办事。”根婶又一次强调。其实,根婶的强调是有道理的,听村子里的人反映:现在办事还真不容易,当地群众是这样总结的——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找人时,当严肃时严肃点,别老是嘻嘻哈哈的,人家拿你不当数。”根婶太了解这个和她相处快四十年的男人了,边梳着头边不住地念叨着。
“晓得了,你罗嗦不罗嗦啊,婆娘就是婆娘,头发倒是长得蛮长的,嘿嘿。”根叔一边扣扣子,一边冲根婶做了个鬼脸。
“切,你个老鬼,就是老说我头发长见识短是吧。我给你说,大前年村里张老师去找人办事,问这个推那个,坐了半天没人理会,人家张老师好歹也是个角色,年轻、精神先不说,就那气子感觉都比你强多了。”
“打住。是气质,我就说嘛,你没文化偏不信,哼!”根叔扬起脸,显得更加神气了。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我不和你说了,但我先把话摞到这儿,你今儿去吧,准办不成。”
“赌,办成咋办?”
“若是成了,晚上帮你炒个小菜,准你喝个够。”平时根婶是控制着根叔酒量的,根叔虽嘻嘻哈哈的,但根婶一动了真格,根叔还真的见识过“马王爷”那第三只眼的。
“真的?不许反悔?”根叔将信将疑,盯住根婶。
“谁和你反悔。”
根叔出发了。走到半路,他在想:今儿个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酒没了倒无所谓,反正被婆娘控制那么久,早没那个瘾了。要是办砸了,我这“智多星”的名号也没了。根叔早年上过几年学堂,平时爱看些古书,能说会道,点子也多,村里人们都叫他“小诸葛”,“智多星”,根叔也很在乎这份荣耀,谁又喜欢人家说自己“猪”呢?
可越想根叔越没底,离政府越近就越发心虚。根叔不停地设想着“台词”,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芙蓉王”香烟,这可是从村经销店过路时买的,根叔设想着张老师那天的样子,想像着政府干部的脸色,不觉自语道:“唉,衙门八字开啊。”
快中午时分,根叔来到了政府所在地的小集镇上,此时,肚子已开始“咕咕”叫了,“先吃碗面条再去吧,也不晓得今儿个事要等多久?”他猫身进了一家粉馆,要了一碗粉,正待要动筷子,忽然看到两个约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其中一个拿着一个玩具照相机对着另一个不停地照着,嘴里不停地叫着“咔喳咔喳”。根叔埋着头,吃自己的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孙子,根叔笑了。
“老爷爷,你吃粉还笑,是不是很好吃啊?”拿相机的小朋友问。
“是啊是啊,很好吃呢。小朋友,你的照相机哪里买的呀,贵不?”根叔问。
“老爷爷,我这是玩具的,前面有一家店子就有,不贵,只要五块钱就够了。”拿相机的男孩说。
“老爷爷,你要是想买,我们带你去,你要帮你家孩子买吧,他有多大了?”另一男孩插话来了。
“和你们差不多,差不多。”根叔比划着这两个小孩,嘻笑着,像个老顽童。
根叔胸前挂着才买的玩具相机,拽了拽一下平时很少穿的黑呢子上衣,右手顺势顺了顺头发,挺着腰,向政府所在地大步而去。
一进办公室,根叔看到一个个肥脸大耳的人员,不觉又心虚起来,手心慢慢泌着汗,想好的台词也忘了。一个中年妇女走上前来,客气地问:“老人家,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看到中年妇女那么客气,根叔慢慢来了胆气,腰又挺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嗯,今天嘛,我来是要找你们办个事,我的手续都在这里,麻烦你看看,办得办不得?”说到“办得办不得”几个字时,根叔有意加重了语气。同时把黑呢子上衣又拉了一下。移到身后的照相机也随着往胸中移了起来,镜头对准着办公室,很显眼。
“老人家,请坐下喝杯茶等吧,李主任帮你审审手续,一会就成。”一个小伙子端一杯热茶递到根叔眼前,两眼瞟了照相机一下,脸上堆出一朵生动的“小菊花”。根叔怔了一怔,忙伸手接住茶杯,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边喝着茶边想:“看来今儿个事办起来蛮顺当的嘛,我那婆娘还真有见识的,看来我这笔挺的黑呢子上衣镇住了他几个了。”根叔微笑着,一边抚摸着胸前的照相机,样子有点得意。
“老人家,帮您办好了,您老收好,别弄丢了。”中年妇女把办好的手续双手递到根叔面前,微笑着叮咛道。
“哦,哦哦,办成了,那么快?”根叔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老人家,你们走那么远来办个事也不容易,只要符合要求的,我们都得抓紧办好。”中年妇女仍然一脸的笑。
“谢谢,谢谢了。”根叔接过办好的手续,表情生动起来。
“不客气,老人家,我们应该的。”
走出乡政府办公室,根叔非常高兴,斜挎着相机,用力拽了拽黑妮子大衣,看来这身衣服真的帮忙了……
忽然,一阵微风轻轻拂来,叫人清爽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