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看透、不屑及其他(随笔)
生活中常听人说“看透了”之类的话,也常看到因为看透了而不屑的神色,于是就想到自己。
自己其实说过“看透了”,不止一次。自己其实表露过不屑,记不清多少次了。然而仔细想想,生活是因看透和不屑而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想不清楚。
倒是想起了年轻时候听过的当时相当火爆的一首歌:“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的确,也许我们根本就看不透,因为太难看透,更因为我们是庸人。
哲人有不屑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应该包含有对不同道者的不屑吧。“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哲人以乞人之不屑,教常人人之为人应有所不屑,方能保持“本心”。
看透之后往往不屑,不屑往往在看透之后。这么说,作为庸人,我们几无看透的可能,我们也就不该或不需要不屑了?非也。
即如就停留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的境界,我们也应该有诸多的不屑:
不屑于不敬圣贤,以不知为知,愚弄别人,愚弄自己;
不屑于不守正道,动歪脑筋,耍弄别人,作践自己;
不屑于不注重自我修为,一味攀附,卑膝奴颜,污己累家;
等等。
若说已到了可以治国平天下的境界了,想来,就该有更多的不屑了。至少,要不屑于富贵,如夫子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古人说“士之品大概有三: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这就按“品”将士分为上、中、下三类了,上者志于道德,中者志于功名,下者志于富贵。倘若以富贵为人生最高理想,当官就是为了个人富贵,当然就会对官位、对个人得失非常在乎,为了升官发财和保住既得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种人,怎么能指望其治国平天下呢?
话说回来,我的所谓看透与不屑,似乎远离着这样的看透与不屑。
往往,是遇着了一件具体的事,这事又不大随自己的意,又无法改变什么,于是说“看透了”,逃了与这事的干系。往往,是遇着了什么具体的人,看那人颜色听那人言语察那人做事与自己的趣味相悖,于是暗露了不屑的神色,避之如神鬼。我的这看透与不屑,太俗气了吧,说白了是一种逃避吧。和前面所说哲人主动的不屑,以及为着保持人生境界所选择的不屑,近乎南辕北辙。
诸位有看透与不屑吗?诸位的看透与不屑又是怎样的呢?
我也常常为自己的俗气苦恼,可更免不了辩白以自我安慰。其实,往古来今,世事纷纭,做人做事的姿态一定是万千不同。主动的追求固然值得推崇,被动的保护又何须去责难。当我们阅读人事,识得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用“一二足矣”聊以表达看透,再不屑于无谓执着虚幻完美,当我们回望平生,悟得其实可交之人本就无多,可深交为友者更是聊聊,用“得一知己足矣”表达看透,再不屑于表面的虚与委蛇相与颦笑……守着这样的看透与不屑,生命,不是一样地走向完满吗?
歌声起了:“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似乎看透了,或者由于看不透干脆不管不顾了,反正不屑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要潇洒走一回了……可是,能吗?
设若是我看透了,我就会觉得人生无法潇洒走一回,我不是不屑潇洒,是我以为古往今来没几人真正潇洒地走过了人生这一回,既如此,若我等,能吗?
肯定的,我还没有真正看透什么。我还没有真正看透什么可能就是我唯一看透的。
肯定的,我还会不断地不屑于一些言行,一些人事,虽然并不意味着我看透了。
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