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亲兄弟不算账
　　 没有进入网络时代前，人们的生活，质朴现实，抓得住看得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真实可信。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他就是他，无人能改变。
　　 杜老三，永远也忘不了王老二，老哥哥对他们一家老小的恩情。说来话长，那是在杜春三岁时，他总爱在供销社里散布谣言，和经理对着干，破坏供给制。
　　 说什么：“供应制度，就是死教条，盘活不了市场经济，目前已经到了需大于求的经营趋向，应该买进卖出，才是商品市场的发展前途。”
　　 他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后，失去了工作，就失去了生活的保证。靠种地为生，家里的果园又闹虫灾，不但苹果、梨子大减产，就连粮食也都是瘪子。生活艰难，吃饭问题难以解决，他就以房产作抵押，像王老二借了300百元钱的巨款。在古城那家公私合营的杂货商店里，开了自己的古玩店，明里卖古董，暗地里就是个小当铺，收售古董，典当抵押，盘活资金，为缺钱少吃的古城人，缓解了不少燃眉之急，同时也救活了自己。
　　 解放前，杜老三他家的老太爷的老太爷，就是在古城里做古玩生意的大财主，远近闻名。后因吃喝嫖赌，染上了抽大烟，将家业败尽，妻离子散。杜老三的老爹就参加了八路军，还做上了大官。解放后，就和王家一起，住进了这座古城里最威武庄严的四合院。名义上，就是县委家属房，整个一条街的四合院里，都住着县委工作人员的家属。当时，杜老三的父亲是古城县县长，王老二老爹是古城县县委书记。所以，王老二和杜老三，不但是革命老前辈的后代，还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后代，才有权利分到古城里最好的房子，四合大院的一半家产。四位老人相继去世后，王老二和杜老三，就相互承担起了照顾自己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义务和责任。供养他们念大书，外出找好的工作，自己却都守着老宅子，艰苦的生活，寸步不离。
　　 杜老三，天生经商的好材料，没几年，就将房产从王老二的手里，赎了回来。在这期间，王老二君子言行，没有给杜老三半点压力，让杜老三感恩戴德一辈子，都报答不完他的恩情！王老二没有向他家里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小脚女人，提起过抵押房子借钱一事。
　　 四合大院现在姓王了！都是我们王家的房子了，忘乎所以。家，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就是平安幸福的栖息地！
　　 住在自己的家里，人是自由的，踏实的，如果住在别人的家里，人是不安的，没有快乐幸福可言。王老二能做到守口如瓶，多半是考虑女人和孩子们，不想让杜家的妻儿老小，难为情。万一那天相互之间勺子碰了锅沿时，生疑心，难堪。王老二一生，连死都不怕！最怕看到女人和孩子们伤心掉眼泪。所以，即便杜老三，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还不上那三百元钱，他也不会走漏过半点风声，逼债还钱，歧视杜家人，落井下石。
　　 你们现在可都是暂借，住在我王家的房子里，低人一等的人。给杜家人脸子看，破坏王杜两家的真情厚意。男人之间的事，男人自己做主。就算杜老三一辈子也赎不回他的房子，王老二也不会说出半个字。更不会赶杜家人搬家，要回房权，自己租赁挣钱花。他会让杜老三住一辈子，只要他愿意，就是老死在四合院里，他才心安理得。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够吃够花够住就是福！要那么多房子干吗？古城里一般的四合院，都是住着四户人家，他们只住两家人，够宽敞的，够气派的，人不能太贪心了。
　　 王老二的人格、人品，为人处世的高风亮节，让杜老三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是亲哥兄弟，也难做到这个份上。王老二，没讲一点条件，没有一点要求，还和从前一样的两家人，和睦相处，甚至在女人面前，儿女们面前，处处高抬他杜老三，重视他杜老三，以他为中心论是非。感动的杜老三暗自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杜老三发迹了，非给你王老二盖一栋别墅住，洗澡，去茅房都不出屋。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享受一下大资本家的生活情调，是多么的舒心惬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六十年代中期，王老二不但家境富裕，政治地位显赫，当上了菊花岛大队的书记。渔业生产在他的带领下，前所未有的兴旺发达，前途无量。
　　 文化大革命的到来，首先受打击的，关门倒闭的，被整治挨批斗的，又是古玩大亨，杜老三。他们杜家，再一次陷入了危机，不但是经济无源，还有严重的政治立场问题。人们像躲瘟疫一样，躲避着杜家一家老小，资产阶级的反革命分子，谁敢接近，政治立场问题，是会坐牢的。打成了右派，没收了财产，在一次失去了生活保证，下放劳动改造的杜老三，苦熬三年后，终因心力憔悴，体弱多病，卧床不起。既不能出海打鱼，又不能去果园里参加劳动，不得不又把房子作抵押，像王老二借钱，借粮，借住了！实际上，王老二不但要供养王家老小，还要养活杜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压力很大。但是，王老二，从来就没有抱怨过一句，尽心尽力的照顾杜家人。更让杜老三感激涕零的是，王老二这一次，不但没有收下杜老三给他的房契，硬是塞给了杜老三，还将欠条撕得粉碎，扔到了火炉子里，燃烧殆尽。
　　 从此，王杜两家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了王老二一个人的肩上。大事小情都赶到这了，作为男人，他还能说什么，计较什么呢？扛着，硬扛着，死扛着，他王老二也要让杜杜老三生存下去。
　　 改革开放后，王老二承包了菊花岛渔场。好人终将好报，那年蛤蜊多的，用不着撒网，只要把船停到港湾蛤蜊山！就用大铁锹往船上装，一船接一船往外运，直到把人们累趴下，才收工。那年海蜇多的，就在海滨浴场洗澡的游客，都可以随手抓到海蜇，买两袋食盐，自己腌制海蜇吃！天助我也，喜从天降，王老二，当年就获利一千多万，发了大财。他的愿望，就是搞海产品深加工，立刻上马，大办海产品深加工厂，不但加工海干食品，还加工了开袋即食的海产品，丰富海产品市场，走向全国。
　　 杜老三，也被改革大潮冲上了岸，焕发了青春！开始变卖古董，也成了有钱人。他的愿望就是盖楼房，盖多多的楼房，盖高级住宅楼。把古城里的居民，全都搬迁到他的新城里来居住，享受现代化生活的舒适美好。他不在满足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自来水，下水道，冬暖夏凉的必要生活。他要让人们住在空中楼阁，观日月星辰变化。上搂下楼，乘坐电梯，只几秒钟的时间，眨眼就到了，人人似神仙，飞上飞下！
　　 住在古城里的人们，虽然夏天美哉悠哉乐哉，可一到冬天，取暖就成了大问题。家家烧的乌烟瘴气，既不卫生也不环保，住火就凉的房间，在屋里都得穿棉袄棉裤和棉鞋，一不小心，就会感冒。而且，古城里，现在虽然通了自来水，也烧上了煤气罐，有了上水，却不能洗澡，有了下水，却不能通厕所。人们还是得去澡堂子里洗澡，去五十米开外的公厕里大小便，生活起来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达不到现代化楼房的优越条件。统一取暖，统一煤气管道，家家都有淋浴和卫生间，上楼下楼坐电梯。
　　 他首先在自己的开发区里，建了两栋高级别墅，想马上，立刻，就将两家人，搬进现代化的楼房里去享清福。可王老二，婉言谢绝了他的美意。就是他的儿孙们，他也不让去古城外的新城里生活，都守在古城里这座四合院里的老窝，天天被他点名道姓的查岗，顽固不化。
　　 多次劝说不成，杜老三，就将古城里的四合院，他们家南院和东厢房，两大间房屋，改写了房照，全部变更给了王老二名下。又给王老二派来了一支施工队，全部彻底改建了老房子，比新盖一座四合院还费工、费时、费钱！杜老三他愿意，心甘情愿，他就是要让王老二，享享他大富大贵后，所带给他的幸福生活。
　　 “王老二，老哥哥，您没有看错人，我杜老三也和你王老二一样，有良心讲道德，知恩图报。只要社会给我一点点阳光，我就能光辉灿烂！您老哥就瞧好吧。”
　　 别说掏一分钱了，就是连说一句话的累，杜老三也不让王老二操心的。室内有了卫生间，用上了燃气热水器洗澡，又安装上了土暖气，生活一步进入了现代化，如同他们住在别墅里，一模一样的设施，享受到了现代化生活的福利和乐趣。四合院，自然而言的，就成了王家的独立王国，自由自主的一片天地。王家人，世世代代，都忘不了杜老三的恩德厚礼，感恩不尽，两个姓，一家亲。
　　 老哥俩的情意，能长达七十年如一日的亲密牢固，不分彼此，靠的就是，从来不算账。亲人之间的感情账单，在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谁又能算得清楚呢？还不如不算的好。世上没有一位会计师，能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账，算清楚！即使是网络时代，信息化，数字化的今天，感情债，你也算不清，道不明的，没有准确数字可以考证。
　　 良心账，绘制不出有规有矩的表格数字，来打印，来计算，是盈利还是亏损了？人的良心，又怎能用尺子量得出他的长短？人的良心又怎能上称称得出她的重量？只有自己才能算得清楚，不算吗？
　　 王老太爷和杜老太爷的事业，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相互信任，相互支持。两个人，一条心，生死相依，永远不离不弃的兄弟情意。不猜台，不听小人言，有苦同吃，有难同担。相互投入过大量的资金支持做项目，做坚强后盾，共同发展，赢得了王杜两家各自的一片天地。这一默契的配合，抵御了不少外界干扰，抓住了很多商机，大获全胜。这是老哥俩从未说破的商业机密，只被他们两个人单独操控，对于后代，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他们的既定方针是：始终要保证能有一家企业兴旺发达，作兴城市内行业老大！在去盘活弱势环节，反败为赢，正常运行，争取获利。不管是谁家的事业，遇到了困难，他们都会义不容辞的丢卒保车，丢车保帅，拧成一股绳，力大无比，起死回生。才能立于，征战商海几十年，不败之地。表面上是两家企业，独立经营，自负盈亏，实际上，钱都存进了一家银行里，即姓王，也姓杜。走到今天，只有杜春，理解了两位老太爷的心声，合二为一的真实目的。
　　 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泳装厂起名为：凯森盟制衣有限公司，凯！就是郭凯敏和郭凯娜名字的寓意和继承权的结合体，也是王家和杜家的共同的财产，至今还没有人能看出她的良苦用心。都以为她是为了奏凯旋，唱凯歌，凯字能激发豪情壮志而得名。
　　 晚辈们，还没有完全感受到，王杜两家早已同命相连，骨肉亲情一脉相承的重要性。天时、地利、人和，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形，支撑起来最牢固。只有三足鼎立，相互支撑的商业堡垒，才能坚不可摧，蒸蒸日上。其实，王家的事业，就是杜家的事业，杜家的事业，也就是王家的事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害关系。
　　 在老一辈人看来：无论哪朝那代，无论到什么时候，人，都应该有情、有义、有爱，有良心。
　　 在年轻人看来：“无论社会怎样的发展进步，无论科技怎样的先进，人，都应该，有情、有意、有爱，讲道德。”
　　 还应该：“有对有错，有先进有落后，有好人有坏人，有据可查，有法可依。不能以感情代替一切，感情代替一切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无论是儿女，还是父母，做错了事，也应该检讨自责。犯了家法，你就应该从严整治，犯了国法，你就应该送到司法部门去裁决。保护人权，维护人权，才是最最真实的情感。”
　　 “友情代替不了错误，情意和科学不在一个境界，家人和工作无关，亲人犯法于民同罪。社会才能快速发展进步，才符合人类社会生存的自然法则。”
　　 “人的想法、做法、思维、观念，和环境、和时代，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时代，应该去适应人，而是人，应该去适应新的时代。”
　　 泳装厂的毁灭，对两家人打击巨大。王老太爷和杜老太爷，商议多次，也没能说服杜春，接受姚嫦娥，共同再创业。
　　 杜春和姚嫦娥，一个是自己的亲闺女，一个是自己的儿媳妇，手心手背，都是杜老太爷的心头肉，丢下谁，拿掉谁，他都心疼。
　　 在王老太爷的多次的劝说下，隐痛割爱。放弃了他以和为贵的落后想法，继续在一起合资办厂的本意。
　　 “三弟：你不要在逼我家杜春了，分开就分开吧，独立就独立吧，强拧的瓜，不甜。”
　　 “二哥：我能不疼我的闺女杜春吗？但是，姚嫦娥也是我的儿媳妇，是瘸了一条腿，我残疾儿子的妻子。是一男一女，孙儿，孙女，两个孩子的妈妈。杜家的所有亲人，我们必须善待她，抬举她，凡事高看一眼她，她心里才好受些。”
　　 “三弟：情是情，意是意，道是道，德是德，感情，的确代替不了原则和立场，亲情代替不了事业。时代不同了，观念不一样，人的思想意识开始进步化，生活理念和价值观开始科学化。人们都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定会阻拦错误路线的畅通。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对不起儿孙后代了。请你原谅，我没能说服杜春接受姚嫦娥”
　　 “二哥：我认输了，不但是杜春反对我的想法和做法，没有原则性，和稀泥。就是杜木森也不占成，孙子和孙媳妇也极力反对，晚辈们的围攻，我也承受不了，直逼我的咽喉要道，张不开嘴，呛得我喘不过气来，不容我说话，就像开连珠炮似的炮轰我，真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