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素描之小景
他是城关中学八年级的年级组长,姓景,因为年轻,亦可称作小景的。
此前的《同事素描》密城篇中,已写过一同事小景。此小景非彼小景也,为区别期间,故如此称呼了。
颇踌躇了一番,觉着组长这个称呼,到底不像是在称呼领导。姑且就用一回罢。
尽管国人习惯上以行政职务前加姓氏称呼某人,以示高抬和倚重;或皆以“领导”二字称呼级别高于自己者,既让对方听着受用,亦可免去许多称呼上的窘迫。
而当这人间万象世事百态一入文字,却又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儿。没有哪一个字眼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的。单就这称呼一词,其实很考验书写者的智慧和能力的。总觉着职位一词一旦入文,怎么着都别扭和俗气。遂以前此类系列写人的文章,绝少以此相称呼的。
然而世间事到底还是很具体,不可亦无法一概而论的。倘真的书写年长位尊,阅历资历,甚至成就皆高于自己者,怕这职位一词终是绕不过去的。古人尚讲究为尊者讳,况我些小吾曹一儒生,总不能直呼其名罢。知书达理,方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矣。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和小景初识于第二周调课事宜的电话通话中,而真正见面却是在大课间操场上。当我一以贯之坚持自己的跑步运动时,小景跟了上来和我并排跑着。通过谈话知道了他和我同属音体美组,他教八年级美术。听其自报家门后,方觉这名字于我其实是不陌生的。惟因县局主办的《灵台教育》封底艺苑栏目里,时不时有他的国画作品图片出现。
我喜山水花鸟自然诸物,故亦时时关注本土尤其是教育行当同仁的画作。凡是墨色间能开拔出实物景之外的意趣,我皆激赏细昧之。一花一鸟无不是人和其他生灵的对话及共生息;而看山是山非山终是山之悠然禅理逸思,随烟云聚散;四时轮回中,万变不离其宗,抱朴归一,大道至简。
心若在,世界就在,心不在,世界还在吗?一切有形之物,皆梦幻泡影;而一切心念,皆是虚妄。
细观小景之画作,依据艺术直觉和心性导引,似已初步摆脱拘形和泥法之羁绊,走向一种独立自由之画格,画面遂富生气且意趣盎然。
一切意趣,皆在画外;万法归一,超然物外。岁月给一个人和他的艺术作品的馈赠,有时一掷千金,有时却一毛不拔。无他,惟在个人修行。修己,修画;修画,修己。
而人却更多不由自主地拘泥于有形的交往。惯性,日常,琐碎,甚至在无关痛痒的,一些极表象的兴趣爱好上。
譬若这跑步。如此而已。
第一次在如此大而华美达塑胶体育场跑道跑步,感觉真是特别的好。体内的潜能被更好地激发了出来,遂跑得更快,圈数更多米数更长。尤其是双脚触踏跑道的感觉格外舒适有弹性,和在水泥硬化或土操场上完全不同。
而有小景在旁边伴跑并说说话,便亦不觉着累了。第一天早上他以同样的速度和我跑平,第二天早晨跑过四圈后,他的速度有些慢了,但还是坚持跑完第五圈。细微处,体现着一种持之以恒的决心。
他说自己的体重达175斤时,我很是吃惊。再次打量,不过稍圆实很有福相,并不特别显胖。觉着我比他高,但亦只有130斤,而且多年没有变化。想着倘自己背着四五十斤重的东西,在如此大的操场上能否跑五圈,还真是个未知数。遂对他的耐力和体能还是很看好的。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硬道理!
因为运动和走近,相互谈论的话题就多了。他说自己以前在三中教书。我遂说此校教美术的另一名老师,是我曾经在民乐原教出去的2001届学生。他说自己的媳妇,也是那一届我的学生。询问了姓名后,方知那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之一,我给她当了三年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而她给我当了三年的学习委员。那时我还兼教音乐,而她嗓音清亮,歌唱得不错。课堂上我用一架老旧的脚踏风琴伴奏,她多次领唱过我教授的许多歌曲,如《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月之故乡》《青藏高原》《别亦难》《喀秋莎》等。她因为学习好,后来考学分配后,亦成了一名小学老师。
思绪既展开,遂忆起四五年前,应当是在县城街道上见过他俩的。当时,她向我问好,说了自己毕业以后的人生路子。临告别时,她顺便介绍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小景。他和我握了一下手,递给我一支烟。印象中,我们师生谈话时,他只是在旁边憨憨地微笑着,倾听着,未插一句话。便觉着我的学生很有眼光,找了一个实诚安静的对象。只是我天生对文字音符画面往事,都有很好的记忆力,唯独对人的外貌不大容易记得住。故而,分手后他的形象亦就慢慢模糊了。
而完全未曾料想到的是,如许年后,竟能和小景能在城关中学结一段同事缘。
遂感叹这个世界看似很大,实则很小。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呵!
古人有句似乎很认死理的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小景做了我教了三年的学生的夫婿,喜结连理。
遂就对他多了几许特别的亲切感和深长煦暖的意味。再仔细打量一番,他俩倒还真长得特别像,确实很有夫妻相的。看来缘定三生,上天自有巧安排的。
站在今天的角度昧回这些老话,觉着先民们老辈人,都把话说对了,说光了,说死了。现代教育遂再无圣言,惟剩制度了。
圣言僵硬死板却有心跳;制度具体理性却冰冷。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矣。只道,今儿个这天气……
小景画国画,自然于古诗词多耳濡目染潜移内化的。他见我发出的《自密城至县城任教有感》三首七律,遂仔细捧读揣摩罢,将其转发给所加的一专门研习古诗词的网友。并将对方的品读意见及修改后的句子发给我。大意是平仄方面欠严格,不大完全合乎格律诗韵辙。
我道惟唐代格律诗发展到一个高峰,唐人诗句多严格合韵脚平仄。后世完全一板一眼合格律者,无疑于置诗歌写作于理想的真空环境。许多时候,还是不能以律害意的。其网友改过的诗句是合平仄韵律,但诗意远远不如我的原句。
小景亦一笑置之。
于此事后,觉着一个在古诗文方面肯花心思琢磨,并意识到韵脚平仄的年轻人,一定是一个内秀的人,一个受过中国传统文化濡养的人。在国画创作研习方面,下了功夫花了大气力的。自然亦一定能将画画好,并最终画出层次和境界的!
短短的月余时间接触,觉着这是一个在工作中能沉得住气,静得下心,且扑下身子做实事的年轻人。自然是前途风光无限,好运来的。
最后把这副联赠与小景,与此文做结,亦自勉罢。
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