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狗对妈妈阿白积怨已久。自打忆事起，小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每次主人给食，小黑最多吃到半饱，就会被自私的阿白赶开。有时小黑赖下屁股想多吃几口，阿白张嘴便咬，尖锐的犬牙在小黑身上留下不少伤疤。哪怕小黑在路边捡到一根骨头，只要被阿白看见，必定强行夺取，小黑反抗的结果是身上又添伤痕。可怜的小黑饿得皮包骨头，出生一年多体型还不如同龄狗的一半。
　　 小黑欲哭无泪，怀疑自己是否阿白亲生，天下哪有娘亲不疼儿子的？
　　 听邻居老花狗讲，小黑从前有个哥哥大黑，阿白对大黑可好了，每次都先让大黑吃饱了再吃大黑的剩饭。据说大黑长得膘肥体壮，走路雄纠纠气昂昂，全村的狗都不是它对手。
　　 小黑没见过哥哥，它出生时大黑已不在。小黑羡慕哥哥，又愤恨妈妈偏心，同是亲生，为何待遇天壤之别？
　　 老花狗告诉小黑，大黑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主人吊死，剥皮开膛炖了一锅肉。
　　 小黑听了心里发怵，担心自已哪天也成为主人的盘中餐，同时又邪恶地想，主人怎么不对妈妈阿白下手？
　　 小黑的主人是个光棍汉，好吃赖做不务正业，他养狗可不是为了看家护院，破家根本没什么可看的，即使小偷光頋还得倒贴。他也不像城里人把狗当宠物养，视为精神伴侣，他压根就不懂什么是“精神”，养狗的目的纯粹为了满足口欲。去年大黑的死，就是因为主人家来了几名酒友。
　　 小黑暗暗祷告，哪天主人发“善心”除掉阿白，就再没有谁跟它抢食。小黑的愿望很简单，只想吃饱肚子长得健壮，不受村里狗的欺负。小黑可聪明，它常常乘人不备暗中行动——今天把主人的鞋偷偷衔进垃圾桶，明天撞翻热水瓶，更绝的是它爬上主人的床撒了泡尿……每次看到主人对阿白打骂，栽赃成功的小黑那个爽劲就甭提了。
　　 冬日的某个下午，几个同样不务正业的人到主人家做客，主人没有先招待客人，而是盛了半碗饭倒进狗盆。小黑好不高兴，跑过去埋头猛吃。刚吃两口，“砰！”——阿白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用力撞开小黑，自顾狼吞虎咽。小黑滚了两滚，再也忍不住，面对这样自私贪婪无情无义的妈妈，只有拼了！小黑呲牙咧嘴刚欲反击，就见主人用绳索迅速套住阿白的头，收紧绳套吊在树丫上。看着身体悬空四爪乱刨的阿白，小黑吓得一哆嗦，赶紧躲进墙角。
　　 阿白也许早知道命运的结局，并没有作过多的抵抗，只是在空中艰难地转动脖子，直到面对躲在墙角的小黑方向便不再挣扎，恋恋地看了小黑最后一眼，眼珠暴凸一命呜呼，那定格的眼珠死死盯着小黑。
　　 小黑目睹阿白被吊死、剥皮开膛的全过程，吓得屎尿失禁。小黑不懂妈妈临死前看它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眼神从未有过的慈爱。小黑想了会儿就不再想，恐惧了一会儿也不再恐惧。待主人收拾停当把阿白的皮毛挂在院墙上，小黑想到今天终于可以吃顿饱饭，兴奋异常。
　　 晚上，主人与狐朋狗友喝酒划拳，客人都夸狗肉味美。蹲在门外等待喂食的小黑听主人说：“要不是招待你们几位铁哥们，我真舍不得宰这只母狗，母狗能下崽，小狗崽养一年就能吃，还记得去年的那只大黑狗吧，肉多汤肥味儿多香啊！今天本来打算宰那只小黑狗下酒，可那东西太瘦，剁不出几块肉，等把小黑喂壮实了，再请各位光临。来，甭客气，喝！”
　　 小黑如五雷轰顶，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小黑爬到院墙边对着阿白的皮壳呜呜低嚎，它终于懂得了妈妈临死前看它的眼神，也终于明白了妈妈的苦心：虐待，有时是一种无奈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