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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书中窥梦(纪实小说)


作者:爱在无言 进士,8962.6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32发表时间:2016-04-13 19:01:58

【江南】书中窥梦(纪实小说) 我不知道这册出版于一九七八年,业已散发着霉味的《莎士比亚全集10》经历了多少位主人。仅从扉页上的印章来看,它至少有两次属于图书馆,第一次应该是天津市人民图书馆,因为那枚红色印章堂堂正正地盖在正中,而第二次它又归属于科右前旗图书馆。粘贴在封底之前的那两页催还借书的表格提醒我,它在一九七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之前还在天津市人民图书馆,但大约两年后的一九八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就成为科右前旗图书馆的财产。我之所以能够分辨出这个精确的日期,是因为印章的颜色。天津市人民图书馆的印泥呈现出粉丝色,字体有些女性的纤细,科右前旗图书馆的印泥是一种朱红色,字体修长,就像蒙古人的骏马。此后,不到两年,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二日,或者早在那之前,那之后它的命运莫测,最终通过一次孔夫子旧书网上的购物,通过中国邮政的邮政小包,它放在我的床上,成为我的收藏。翻开目次,里面是三部戏剧,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辛白林、泰尔亲王配力克里斯。大约一九八九年前后,我一度醉心莎士比亚,并有幸获得《莎士比亚全集》的前两册,读过被歌德赞誉过的《温莎的娘们儿》,从此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这套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朱生豪译本。
   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农历癸亥年正月初十,那一天我正在做什么?我歪头想了想。那一天,也许我刚刚从山东回到黑龙江,回到我一直视为家乡的绥芬河。我的父亲大概也把这座北方小城当做家乡了,虽然他真正的家乡在山东。但正像他说的,那边早就没有亲人了,没人想,也没人挂,就不算是家乡了。如果按照父亲的说法,我大概算是位没有家乡也没有根的人,位于山东的那座小乡村压根儿不属于我的故土,黑龙江的这座边陲小城也仅仅是我的暂时栖息之地。我不过是漂浮在水面的萍,既没有根,也没有可以当做根的须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那几年,正是我开始迷恋文学的时候,正是我如醉如痴大量阅读的时候。《毁灭》、《苔依丝》、《城堡》和《儒林外史》,以及《家》、《春》、《秋》和《红楼梦》无形中为刚读初中的我构筑了一个懵懂的色彩斑斓的世界。而你,则在遥远的江苏呱呱坠地。在你的一份贴在网络上的资料显示,你是位双鱼座的女孩子,主宰星座海王星。而我,只差一天就可以从天秤座滑向天蝎座,就会成为你的真命天子,成为你滥情与专情的最佳对象。可惜有些东西我不能改变,例如我的性别,例如我的生日,例如我的家庭,例如我的出生地,例如被环境熏陶起来的性格,与绵延了千年百年的血缘关系。当然,这一切你也不可以改变。若干年后,渡过千禧年的你也一度拿着册《罗密欧与朱丽叶》坐在浙江大学的图书馆,读着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你翩翩幻想着自己的人生。
   我不懂得你的爱情,抑或是我不了解。你鲜少谈及自己的私事,尤其是这类隐藏在心底的隐私。我只是在揣摩,大概你刚刚拥有爱之初的时候,我正经历着第二次短暂的爱情,从相识到分手还不足一年的爱情。那个女孩虽然仅仅比你大十个月,或许连十个月都不到,但她却经历了许多,坎坷,磨难,从绥芬河市到山东,然后又陀螺般划了个圈儿,重新回到被视为苦寒之地的绥芬河市,继续从零做起,就像从没离开过一样。我同样不清楚她的初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关心她的第一次,关心她还是处子时期懵懂而纯真的爱情,大概这是很多男人共同的弊病,我也不例外。但她还是隐约向我提起过。她十六,或者十七岁就离开了家,离开了绥阳镇七里地(注1)那个盛产木耳的大山深处的小山村。是的,她说过,那个村子很偏僻,也很小,小的无论谁家有什么事,几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传遍全村,所有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我卖过人。”一次,做过爱,并排躺在床上,她突然说道。已经二十二岁的她身材娇小,就像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
   当时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所以才会一笑了之。
   和她在一起,她会毫无顾忌地说出些黄色笑话,也会毫无顾忌地大口喝啤酒,毫无顾忌地和别的男人拍拍打打,称兄道弟,醉醺醺地坐在昏暗的KTV包房里高声K歌,到迪吧蹦迪,撸胳膊挽袖子,成瓶吹科罗娜或喜力,抛骰子说脏话,会摔扑克耍钱,并且不在乎输赢,哪怕是她口袋里再怎样没有钱,哪怕再怎样窘迫。她那些朋友,有男也有女,她和他们不时地说些粗俗的笑话,爆出不堪入耳的粗口。但她绝不是女汉子,她算是小鸟依人类型的。我这样说,不仅仅是指她的身材娇小,还有她的性格也如此。我想,可能女汉子仅仅是她自我保护的一个外壳,她不过是个脆弱的精灵般的女孩子,那些粗口,以及大口饮酒、K歌和摔扑克都不过是一种掩饰,就像她常常说她的那些追求者,那些与她年龄相仿的男人。她说他们都很幼稚,都不成熟,包括那位在酒行当司机的退休军人,也包括后来在哈得利迪吧认识的住在桃源宾馆的那位南方人,那位跟着做木材生意的父亲到此的年轻的福建人。她一度告诉我,几年前那位福建人,那个大男孩一次就输了十几万元,“他们都是有钱人,有钱就胡造。后来,还是我借给了他一百块钱,要不他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到现在他也没还给我,我也没问他要。”她告诉我这些事情时满嘴酒气。偶尔,她会应朋友邀请出去喝酒,唱K,回来后就会跟我讲述这类事情,或者无限温柔地亲吻我。我想,他是她在娱乐城认识的;我想,他和她至少已经认识了三四年,或者更久。因为她十六七岁时就来到绥芬河了,而在那个时候,成群的外地人,主要是黑龙江省其他地区的,还有少数的山东人、河北人、福建人和湖北人悄然涌进这座紧邻俄罗斯的小城;我想,这三四年间,那个大男孩请她吃饭,请她玩花的钱早就远远超过一百块钱了。我认识她时,她二十二周岁,早就是个老江湖,熟谙社会上的许多事情。而我和她的恋情就始于一次醉酒,一次偷情。那是二零零五年夏日的某一天,一起从酒行下班,我和她穿过广场,来到那家空荡荡的串店,要了二十个串,一碟拍黄瓜,一盘红烧茄子,一打啤酒开始喝了起来。她说,她喜欢这家的红烧茄子,而我喜欢拍黄瓜,尤其喝酒时,拍黄瓜就是个可以醒酒的下酒菜。那不是我和她第一次单独到串店喝酒,短短一个星期第三次到这家串店,第一次时她让我送她回女寝,经过这里,她突然说要请我吃串,我摸下口袋,尴尬地告诉她我没钱,她爽快地拍下我的肩膀,说,“没事儿,我请你。”后来,和她分开之后,回忆起她拍我肩膀的动作,我会疑惑,疑惑当时她是否需要踮起脚尖。但这种疑惑很快被打消,虽然她不到150cm,但我也不高,只有170cm。那家串店的老板娘她认识,她说她叫赵燕,比她还要小一岁,也是绥阳人,绥阳街里的,她的全家都指着这家串店生活。我很难相信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能支撑起这家酒鬼常常出入的小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应付那些客人的,这足以令我想入非非,尤其会意外地构想出一个有些势力的已婚男人,夜色,暧昧及其他。她们,赵燕,也包括在地下商场开床子(注2)的小艳,还有一位肤色黝黑的退休军人都是在电脑学校学习过。电脑学校的那些人,包括教电脑的老师,都管她叫小网虫儿。我也跟她去过两次网吧,见到她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打字,聊天。
   “那个,是赵燕她哥,赵伟。”酒至半酣,她告诉我。
   那个男孩,或者说那个男人很委琐,也很好色。每一次我和她来到那家串店,他都会色迷迷地瞥过几眼,会佯装拿东西,啤酒,或者调料走进来,甚至会搬张凳子坐在雅间外面偷听。在她口中,他好赌又好色,喜欢装蛋,却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他才总会被自己的妹妹训斥。
   “我不喜欢他;我刚来绥芬河时就认识他。他常到娱乐城赌钱,每次都磨磨唧唧的。输不起,就别玩儿,装什么犊子!”她如此评价道,就像他是她的一位追求者。
   她说,她也有个哥哥。她们俩的哥哥很相似,既是父母的宠爱,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几次聊天,我知道她去过宁夏,也去过山东,还去过河南。她有个姨,她母亲的姊妹在银川做水果生意,她到过那里成为她姨的帮手;后来她又在那座叫做临沂或者莱芜或者东营的城市做过建材市场的售货员。而我当时连牡丹江都没走出去,自然那趟山东之旅并不能算。因为那时我懵懂的,在绥芬河上车,又分别在天津和泰安转乘别的车次或大客,到了那座小村子就没走出去过,只看到天空上买过从莲花山飞过来的军机,只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颤动。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说她和她很相似,只能说她和她的家庭很相似,她和她都是从绥阳过来的,都是兄妹二人,还似乎都有着复杂的经历,又都和有妇之夫有染。虽然那时的我已经离了婚,已经独自生活两三年了,但是前妻依旧会时常过来。离婚之后,甚至离婚之前的两三年时间里,我不清楚我的前妻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她穿梭于东宁、八面通和绥芬河之间,只知道她隔上两三个月就会突然出现,就像个幽灵。再后来,我和她同居,却一直忐忑不安,害怕前妻会突如其来地出现。“你不用理她,这样的女人就是不要脸,都离婚了,干什么还来勾引你?”终于,有一次我的前妻来找我,知道她的存在,开始大吵大闹。事后,她这样对我发牢骚。发过牢骚,又拽着我去吃串,喝酒,然后微醺着离去,一路上又开始谈论赵燕。据她说,赵燕的相好儿是税务局的,孩子在读高中,老婆也是位公务员。赵燕的相好儿常常罩着她,为她介绍生意,也替她挡下那些酒醉闹事的。
   偶尔,我能够感觉到她的不一般,但哪里不一般,我并不清楚。我只觉得她不是什么坏人。的确,她并非什么坏人。她自十六七岁就步入社会,二零零零年就孤身一人来到了绥芬河,住在她的一位亲戚家,找了一家赌场上班。那个时候冠名以游戏厅或者娱乐城的赌场泛滥,有钱没钱的都会进去碰下手气,一些人甚至为此倾家荡产,甚至为此成为抢劫者或偷窃者。其中一位常到她所在的那家赌场的一个年轻人喜欢和她聊天,视她为女朋友,最终有一天,两人隔着张桌子,大庭广众下吻了起来,博得一片喝彩,虽然那只是蜻蜓点水式的一吻。
   “那是我的初吻。”她说。即便过去那么多年,回忆起当初,她还感到兴奋,觉得自豪。他向她许诺,要是赢了钱就养着她,不让她在娱乐城上班,不让她接触那些滥赌之人。当时,大约千禧年前后,街面上突然涌出大大小小的娱乐城几十家,竞相吸引着赌徒们。那些赌徒不仅滥赌,还好色,总是觊觎她,虽然她并不漂亮,但她年轻,还是个女孩子。但是他似乎从没赢过,但是他本身就是滥赌之人。一天又一天,他的赌运始终那么糟糕,毫不见起色。终于,有一天他赌红了眼,却囊中羞涩,只好走出娱乐城,大白天抢了一个女人。但是早就埋伏在周围的便衣警察轻易地就将他抓获。关于那个年轻人,各种传说沸沸扬扬,有一种说法,说他只抢到了不足百元,再加上几件使用过的化妆品、一包撕开了包装的姨妈巾,那个被抢的女人背的是假LV,家境也不富裕,是个正在四处找工作的失业者。不过,这桩抢劫流传到社会上就变了调儿,成为诙谐滑稽的段子,有的嘲笑说抢劫犯是个大傻瓜,只抢了百十块钱,却丢掉了价钱七八千元的LV,或者爱玛仕;也有的同情说那是被生活逼上梁山,挺而走险。那一年,她还不到十八岁。她住在位于铁西苗圃附近的表哥家,住在那个院子相对宽敞的平房,睡在一张摆放在客厅的小床上,常常看到表哥领着不同女人回家过夜。她的表哥是位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敢花钱,也擅长哄女人,而她则成为他猎艳的工具与辅助。她的存在,使得那些女人丢掉戒备,自愿跟随他回到家里,然后任由他摆布,成为他的众多女友之一。其中一位在地下商场出床子的女孩因为脖子上布满了红红的吻痕,不得不在炎热的六月穿上件高领衣衫,当她嘲弄地向表哥谈及,他坏笑地辩解说,那是那个女孩子让他吻的。
   “她们,就是贱,”他说:“就喜欢让男人白玩儿,睡了也白睡,还不如个小姐;做小姐的跟男人睡图个钱财,她就是白让男人睡那伙的。”说着他使劲儿搂了搂她,笑靥里浸出得意,也令她脸红了起来。
   她一次又一次讲述她的表哥,这令我脑子里慢慢勾勒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形象,这个形象又慢慢地和另一个早就存在的形象契合。那个男人,她的表哥是出了名的浪子,喜欢嫖女人,风流而又风骚,关于他的传闻早就在小城里流传,可以说早就声名狼藉,人人皆知。而她目睹那些女人落入彀中,心甘情愿地和他上床,鬼混,自然也就慢慢洞悉了男女之事,看穿了男人们的心思,胆子也随之大了起来,开始和形形色色的男人交往,应邀吃饭,唱K,接受礼物,衣服、鞋子和一些小食品,甚至还有首饰。她的眉毛也是在那个时候纹的,纹的又弯又细,感觉很夸张,她却浑然不知。后来,其中一个男人一度花言巧语地将她带到电视台附近的山上,然后凶相毕露,拿出把锋利的刀,要强暴她。自然,或许那个男人并没毕露凶相,只是用言辞威胁她而已。她的话,令我想起另一位熟人,牛武,我的一位因强奸罪被判入狱的昔日同窗。据说,他也是在电视台附近,对一个女孩子欲施强奸才被绳之以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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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这篇文章,仿佛是身临于一个访谈场合,只是“被采访对象”是作者“我”。一篇颇为不错的纪实回忆型小说,只是这文中的主人公“她”颇显得有些性格乖张。也曾憧憬一家三口的幸福,却无奈总是经历不如意之事。讲黄色笑话,粗口,喝酒,K歌,打胎,和形形色色的人恋爱,似乎是个地地道道的“坏女孩”形象。殊不知走近她的内心深处,却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表象,不过是她为了掩饰自己而已。也像江南女子温婉型格,小鸟依人,坚持自己的善良而不欲不愿为他人戳上坏人的章。罹患心脏病,一切却不愿与人知。时间是一把锁,可以把最深刻的记忆封印,亦可以在最平常的时候不经意间将记忆的闸门一哄而出。几年过去,唯剩下这一本书,几经辗转落得“我”手。那些最为隐秘和最为伤痛的往昔,似梦,却似乎又那般真实。通篇读来,文章所涉及人物较多,几帧镜头偏慢回放,需认真品读。总体来说实为不错。问好作者,荐读!【责编:浅黛眉妆】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415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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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浅黛眉妆        2016-04-13 19:07:44
  得,我去关自己禁闭一天,才把爱在老师您的文放出来实在是罪过。不知道按语是否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
  
   每次您的小说在后台总忍不住点进去,今天白天上班没时间,请您多多见谅……
  
   不啰嗦,去关自己禁闭,顺便摸索下老师您到底是怎么写出辣么深奥的小说的……
  
   捂脸,遁走~
回复1 楼        文友:爱在无言        2016-04-16 19:41:38
  唉。
   这是用利用意识流构造的一篇复式结构的情感小说。以我为连结的线,先后叙述了我和你柏拉图式爱情的网恋故事,以及我和她五六年前的情感纠纷。我和你的部分,是精神之恋,我和她的部分是肉欲之恋。
   在此,只简要说明这篇小说的结构问题,其余的,就更加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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