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征文】钥钥的自白(散文) ——“东方之星”最小的遇难者
今天又是一个清明节。微微的春风,摇曳的枝柳,绵绵的细雨,使得枝叶更加嫩绿。人们无暇顾及这些,纷纷在路上急匆匆地走着。
我看到好多好多男女老少,打着雨伞、捧着花环、提着花篮、以及拿着一束束鲜花,来到我们永安墓地这个大家庭。
爸爸妈妈伫立在我和爷爷奶奶的跟前,为我和爷爷奶奶献上了一大束黄白菊花,又轻轻的用手抚摸着我和爷爷奶奶墓碑,轻轻的揩去落下的尘埃。
雨越下越大,老天都为我们悲哀。爸爸为妈妈撑着雨伞,两人依偎在一起,泪人般的站在我和爷爷奶奶的面前,半天不说话,只顾着哭泣流泪。一下子失去了爷爷奶奶和女儿的爸爸,悲伤到了极点,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苍老了许多。这次灾难对他打击何其之大,没有亲身经历的人,何以能感受的到啊!
我想起了老师教我们的那首古诗:桃花粉红杏花白,雨打花枝树树开,行人面上悄悄下,几家坟头哭声哀。
唉!我望着他们那憔悴的脸庞,萎靡不振的神情,那可怜的样子让我好心疼。我好想为他们拭去脸上的泪水,好想抱住他们亲亲给予安慰;更好想叫上一声:“爸爸妈妈您还好吗?”可是我的全身被魔法施了咒语,永远都不会有肢体动作和语言表达能力了。
咳!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从何说起呢?管她呢,还是从头娓娓道来吧。
我叫高千钥。哎,我的名字和一个熟悉的、小朋友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哦。我的家住在天津市,家里有爱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如果还活着今年就四岁了,可是一场灾难在去年的“六一”,夺去了四百多人的生命,我是其中一个最小的。
在事故发生之前的二0一二年,我在妈妈腹部的阵痛中出生了。我虽然是女孩,可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将我当成宝贝,视我为掌上明珠。全家人将我当作太上皇,极力的呵护着我,给我最好的物质,最好的教育。
我才三岁,父母就将我送到了幼儿园,接受新颖的启蒙教育。说孩子早早接受了教育,长大一定会有所作为。是啊,我在幼儿园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比如:我会说一百个数,会说好多儿歌呢,我给您说说其中几首吧。
白白鹅,花花鹅,排长队到小河。摇摇头摆摆尾,拍拍翅膀游过河。呵呵,好听吧。
您再听听这首:小板凳歪歪,里面坐个乖乖。乖乖出来买菜,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汤,里面坐个姑娘。姑娘出来梳头,里面坐个小猴。小猴出来做揖,里面坐个公鸡。公鸡出来捉虫,里面坐个小熊。小熊出来打鼓,咚咚咚咚咚……
哎呀,太累了,我喘不上气了,算了,不说了。总之,我在幼儿园学了好多知识,还认识了好多小动物。
因为我们下午的加点中就有小动物饼干。我喜欢动物饼干,我一边吃一边和小动物们玩耍,它们也很喜欢和我玩哦。我不但喜欢和小动物们玩,更喜欢和小朋友们玩呦。
我和小朋友们相处的都很好,从不和小朋友们打架。小朋友们如果不小心碰着我了,或者是抢我的玩具,我从来不还手,也不哭不闹,更不会告诉老师。忍一忍就过去了嘛,何必弄的老师训他们呢。
由此,小朋友和老师以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喜欢我。我去遥远的地方时,我家隔壁的小男孩高千翔,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哭得稀里哗啦,拽着他妈妈的手要钥钥。
我的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们,看到了“东方之星”的报道,知道我就是那个人们最关心的最小的孩子,所以那天全园都没上课,为我默哀为我祈祷。
在踏上“东方之星”客轮的前几天,爷爷突然来了兴致。对奶奶说:“老伴,我们都退休了,忙了一辈子了,我们跟旅游团出去走走吧。往后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了,等胳膊腿都不能动弹了,想出去都不能出去了。趁现在还能走,我们出去玩玩吧,带上咱们这位可爱的小可心。”
奶奶笑的皱纹都开了花。连连说着:“行,行,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天,是我过完三岁生日才没几天,爸爸妈妈将我和爷爷奶奶,送上了从南京开往重庆的“东方之星”客轮。
哇!船体这么大啊,足有四层楼高。别看我才三岁,我小小的年龄就和爸爸妈妈去过好多地方。我和妈妈坐过飞机,坐过火车,还没坐过这么大的轮船呢。我高兴的不得了不得了,拍着小手开心的一个劲唱歌谣。船开了,我欢喜的挥舞着小手和爸爸妈妈再见。高喊着:“爸爸妈妈你们这次不和我们同行,在家等着,等我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啊,乖哦,在家听话呦。”
可哪曾想,客轮行到湖北长江监利水域时,突遇狂风暴雨,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就将我们这艘载有几百人的客轮,打翻在十几米深的水里,就在这一瞬间夺去了四百多条鲜活的生命。
当时玩累了的我,正躺在奶奶的臂弯里,在甜甜的梦中,和小动物们开心地玩着鲤鱼跳龙门,小猫捉鱼;小猴骑在老牛背上充当放牛娃呢。
突然我感到自己泡在水里了,水越来越深,压得我喘不过气。起初我还以为我自己尿床了、或者在游泳池里呢,想睁开眼睛叫奶奶,可是眼皮很重很重,怎么也睁不开,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都三天了,我和奶奶还泡在水里,妈妈急地直哭,央求着救援的人们快点将我找到,将我从苦难中救出来。
我记得是一个军人叔叔,将我从奶奶的臂弯里抱出来。他们以为我睡着了,看我睡的那么香那么甜,不忍心地打扰我。轻轻的将我抱起,又轻轻的将我放下。我还看到了他们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几位阿姨虽然戴着口罩,可我还是能看到她们心疼我的模样、和为我流出遗憾的泪水。
她们用消毒水,轻轻拭去我身体各部位的泥浆。如同妈妈在给我沐浴更衣一样,轻轻地揉、轻轻地搓;轻轻地伸展。阿姨将那袋我喜欢的饼干,放在了我的手里说着:“孩子,你跟爷爷奶奶一块走吧,一路走好哦,有这些小动物们和你作伴,你不会寂寞,也不会饿着”。
我哪里寂寞哦,在西去的路上,有那么多的人陪伴着我,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我祈祷送行。我看到监利的人们为我们系上黄色的丝带,还为我们点亮去西方的路灯,为我们鞠躬。
我虽然不懂这么多大人的事情,可我想这一定都是为我们好。
爷爷奶奶拉着我的小手,一路上给我讲唐僧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那天,我透过云层看到爸爸妈妈也来了,他们拿着我的小兔子背包,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呜呜呜……看到爸爸妈妈伤心的样子,我也嚎啕大哭了起来。可是他们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我好可怜的爸爸妈妈哦。
爸爸妈妈在天津领导的安排陪同下,六月十一日将我和爷爷奶奶的骨灰护送到家中,我一个小屁孩沾了爷爷奶奶的光,在家中玩了两天。十三日的上午,在永安公墓的工作人员陪同下,来到了这里永远的家。
爸爸妈妈,我知道女儿带走了你们的心。你们曾经给了我太多的温暖和爱,我也给了你们数不尽的快乐和欢笑。我虽然小,却懂得爸爸妈妈的心,懂的疼爱爸爸妈妈。你们可爱的女儿已经走了,你们还年轻,要早日走出悲恸的阴影。你们再给我生个小弟弟吧!这样时间久了,你们那悲恸的心慢慢就会不治而愈。
我还记得去年的“六一”,一位老阿姨为我写了一首诗。那悲悲切切的字里行间,浸透了悲伤的泪水,那干了的泪渍,如同爬满的一条条小蚯蚓。那句句充满了怜悯和疼爱的诗句,让我心潮澎湃,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和爱。感谢这位老阿姨,感谢成千上万牵着我们心的人们。
亲爱的爸爸妈妈,爱我的亲人们!永别了。如果真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还做亲人们的乖乖宝!
雅安,文祺!!
谢谢郭主编认真阅读了芳草的拙作,并给予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