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的幸福
李麻子家今天真热闹,院子里人来人往,帮忙干活的,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儿络绎不绝。一位老师傅把唢呐吹得连天响,敲梆子的小伙子也跟着节奏,身体摇摇晃晃的。唢呐师傅休息时,一位帅哥又用十指将电子琴弹得叮咚响,随着一串美妙的乐声传出,一位美女拿起话筒,在旁边一边扭还一边唱。几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儿跑去跟美女共舞,玩得不亦乐乎。老爷子、老太太们各自搬着个凳子坐得整整齐齐,都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孩儿们,还有那婀娜多姿的美女,笑得合不拢嘴。
两个帮忙干活的妇女忙完了手里的活,各自抓了把瓜子,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夸着闲话。
一位年龄稍大些的妇女说:“他婶子,你看人家李麻子多有福气,招了个上门女婿比咱们自己生的儿子都孝顺。”
一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妇女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叹道:“唉!这人的命呐是天注定,当初人家花儿说了那么多婆家都没说成,这出去打了两年工,带回来个山里的小伙子倒是够实诚,李麻子以后有望头咯!”
提起那个小伙子,那位年龄稍大的妇女也感叹着:“唉!可不是嘛,人家君子是个有良心的人,这么有情有义的小伙子被花儿遇见,是花儿幸运,也是李麻子和王月的福气啊!”
她们口中的花儿,是李麻子的独生女李花,君子原名叫杜君,老家是四川汶川的。
李麻子是湖北十堰郧县南化塘镇李家庄的村民,他本名叫李有福,名字取得倒是好,可是他从小却很命苦,长得也有点儿对不起观众。他个头不算矮,也没缺胳膊少腿儿,虽然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留下了一脸麻子,还因此得了李麻子的绰号。他三岁死了爹,六岁时娘改嫁后,丢下他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东家走,西家串,吃着百家饭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了八年后,奶奶也撒手离他而去,之后他就到工地上去当小工,干活挣钱养活自己。
眼看着到了李麻子成家的年龄,他的家里还是家徒四壁。两间土墙小房子,椽子接接拼拼,没有一根是整条的,椽子上面铺的是稻草,中间糊了层泥巴,上面盖的小黑瓦东缺一块儿,西破一块儿,有的早就错了位,每逢下雨天,外面哗啦哗啦,屋里嘀嗒嘀嗒。土墙壁粉掉了不少,有些缝隙慢慢变大,刮大风的时候,夏天还好,冬天只能将一些稻草塞在墙缝里挡风。
他家的房子不好,屋里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张小木桌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把椅子缺了一根竹片,两头还用铁丝固定着。床上的被子洗得倒是干净,只是太过破旧。这样的条件,哪个正常的姑娘能看上他?谁又舍得让自己的闺女跟着他受苦?
后来,有一个姓王的人家找上门儿,要把女儿嫁给他,还不收一分钱的彩礼。原来这王家的女儿王月是个哑巴,眼看着快二十五岁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婆家。王月的父亲看李麻子能吃苦耐劳,又忠厚老实,认为他是个可靠的人,于是就主动跟李麻子提了这事儿,还说王月的两个哥哥日后也会尽力帮助他。
李麻子自然愿意。自己家徒四壁,能成家已经很不错了,既然人家都找上门儿了,不嫌弃他穷,还不收彩礼,他很是感激,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干活,决不亏待王月。
这王月虽是哑巴,可她模样长得好,又能干家务,还会做针线活。李麻子也不是个懒人,成家后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家里有人为他打理,这日子渐渐也过得好了起来。
婚后第二年,王月就给李麻子生了个女儿。孩子像王月,长得很可爱,李麻子很是欢喜,就给孩子娶了个名字叫李花,小名叫花儿,意思就是希望她长得像花儿一样好看。
李花渐渐长大,长得还真是跟花儿一样好看。脸蛋儿圆圆像苹果,水灵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逢人开口先微笑,人人见了都夸好。
打从李花十八岁的时候开始,来家里说亲的人就开始排起了队。李花感念父母的辛苦抚养,想为自己找个上门的丈夫,将来为自己的爹妈养老送终。她要求对方相貌长得要端正,为人还要踏实本分,能够孝敬自己的父母,可是不是人家不答应,就是她看不上人家,所以,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也没能遇到个合适的对象。
李花二十岁的那年夏天,有出门打工的同学回家的时候来找她玩儿,当听到同学说外面如何如何好后,她就说服了父亲,跟着同学去深圳打工了。
李花不但模样长得好看,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对人实在,乐善好施,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
有一天,跟她一个宿舍的一位叫云燕的工友,在出去吃饭的路上被打劫了,钱包被抢走,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李花遇见她,就连忙带她去看医生,之后因为云燕刚把钱寄回家了,手里没钱用了,她还借给了云燕一个月的饭钱。
还有一次,云燕下班的时候发烧晕倒了,李花连忙请人帮忙把她送到医院,像照顾亲妹妹一样地照顾着她,直到她出院。云燕也是个知道好歹的人,她们都是一二十岁的女孩子,性格都很开朗,平时关系也都还不错,李花对她的帮助和照顾,更是让她感动不已,从此以后,她和李花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
后来,跟云燕一个车间的一个主管喜欢上了李花,就托云燕给李花递情书。
男孩儿是四川人,比李花大两岁,名叫杜君,大家都叫他君子。小伙子一米七五的个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李花收到情书后,心里暗自欢喜,不过她并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也没有回复,因为她对杜君还不了解。
有一天晚上不加班,杜君通过云燕约李花出去玩儿。李花觉得自己还没有跟杜君确定交往,就这样出去不太好,直接拒绝也不好意思,思来想去,便带着云燕跟他一起出去了。
他们一起买了些零食,便一起来到一个大草坪上,一起坐下聊着天儿。
云燕知道李花不好意思,便替李花问杜君:“君子,你家是哪儿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
杜君抬头看着夜空好一会儿,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家是汶川的。我本来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可是去年5.12地震的时候,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妹妹都不幸身亡。”说着,他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
云燕听了杜君的话后,也为杜君感到难过,借着路灯的光芒,她看到了杜君低头前,眼睛里闪烁的泪花,更为自己的无心,使杜君想起不幸的过去而自责:“对不起君子……”
杜君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说:“没事,事实已经如此,我只能面对现实。”
李花得知杜君的身世后,惊讶之余,也很同情杜君。此刻,她虽然于心不忍,却更想了解杜君再多一点,于是悄悄地推了推云燕,给云燕使眼色,让云燕按她们之前商量好的,继续询问杜君的情况。
云燕内心挣扎了一下,终是抵不过好姐妹的嘱托,只好又问:“那君子你多大了?你在深圳打工几年了?”
杜君明白云燕这是在替李花提问,自然有问必答:“我十八岁的时候就来深圳打工了,来了整整四年,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云燕点了点头,又问:“你都来深圳这么多年了呀,那你这几年咋还没谈女朋友呢?”
听了云燕的话后,杜君的脸有些发热。他低下头,嘿嘿笑了笑说:“曾经也有几个女孩子对我有好感,可是我没接受,这找对象也要彼此有感觉不是。”
云燕笑着跟李花小声地开玩笑说:“花儿姐,你看你运气多好啊,几个女孩子喜欢人家人家都没感觉,就偏偏对你有感觉了。”
李花推了一下云燕,佯怒道:“去你的,别乱说话,小心姐收拾你。”
“姐姐饶命啊,妹妹再也不敢了……”云燕说笑着,又转身问杜君:“君子,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女朋友呢?”
杜君抬头看了看李花,又慌忙低下头道:“只要本分靠普,懂得体贴人尊重人,是个能过家的就行。”
云燕比李花早来工厂一年,对杜君也有些了解,知道杜君是个不错的人,她有心成全他们,就履行着红娘的职责。她知道李花家里的情况,可还是故意问李花:“花儿姐,那你呢?你家里都什么情况呢?”
李花明白云燕的用意,她感觉杜君这人看起来还行,便说:“我爸妈都四十多岁了,我今年二十岁,我是我爸妈唯一的孩子。”
云燕说:“那你又想找个什么样儿的男朋友呢?”
李花红着脸没吭声,云燕就追问着:“说呀花儿姐,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杜君双眼直视着李花,也期待着李花的回答。
李花想了想后,才小声地说:“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爸妈把我养大不容易,如今他们都老了,我希望将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让她们享受天伦之乐,为他们养老送终。”
“哦……”云燕一副看破天机的样子。她笑了笑,才又接着说:“原来花儿姐想给自己找个上门女婿呀!”
李花害羞地点了点头。云燕知道李花脸皮儿薄,就替她直接向杜君问道:“君子,那要是花儿姐愿意和你处对象,你愿意到她家里生活吗?你又能不能孝敬她的爸爸妈妈?”
“我当然愿意!”杜君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马当着云燕的面,对着李花保证着:“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要是我真的可以跟你到你们家生活,我也就有了爸爸妈妈了。至于以后,我一定会把二老当作我的亲生父母一样,定会加倍孝敬他们!”
李花听后,心里很是开心,两人从此就公开交往了。杜君时常约李花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儿,对李花照顾得细致入微。假如李花洗衣服的时候遇到了杜君,李花也会“顺手”为杜君洗衣服,同时对杜君嘘寒问暖,也算是体贴周到。
两人交往半年后,恰逢春节来临,李花准备回家过年。她看厂里人都准备回家过年,就剩杜君无处可去,就问杜君:“君子,我也要回家过年了,你想去我们家跟我们一起过年吗?”
杜君早有这想法了,他一听李花的邀请,心里当然乐意。他开玩笑地说:“好哇好哇,丑女婿早晚也得见丈母娘的。”
李花听后娇嗔道:“去你的,什么女婿不女婿的,咱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下杜君不乐意了,他为自己狡辩道:“谁说我们八字还没一撇了?是谁当初说,让我给她家做上门女婿的?”
李花佯装微怒道:“你还说,你还说……”说着就要伸手打杜君。
杜君一把接住李花柔软的小手,顺势抱住了李花,哄着她说:“好啦好啦,不惹你生气了。那我们说正经的,我去你家后,你爸妈要是看得上我的话,我们就把亲事定了,你就要准备嫁给我,行吗?”
李花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她瞪了杜君一眼,才靠在了杜君的怀里,低下头说:“只要他们能同意,我就同意。”
当天下午,杜君就和李花一起去火车站,买了深圳到湖北十堰的火车票,又给两位老人每人买了套衣服,和一些营养品。第二天上午,他们就一起踏上了开往湖北的列车。此时,杜君的心里是无比欢喜的,举目无亲的他,终于不再孤独无依,独自飘零了!
李麻子接到李花的电话以后,就开始操心着他们回来后吃住的问题了,他和老伴不但提前包好了饺子,还给杜君准备好了床铺。
第二天一早,李麻子草草地吃过饭后,就骑上三轮车,赶到镇上的汽车站等着。他将三轮车停靠在墙角,自己站在路口不时地张望着,每当看到有公交车到站后,他都兴奋地上前,挨个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终于,在将近中午时分,李花和杜君所乘的客车到站了。在李麻子快步走向客车的时候,李花第一个下了车,边向李麻子走去边大声地喊着:“爸爸,您怎么来了?妈妈呢?”说着,便四下张望着。
李麻子眼眶一热,慌忙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憨闺女,跑出去半年了才回来,一回来就找妈妈,都不把爸爸放在眼里了?”说着话的同时,李麻子上下打量着女儿,见女儿现在并不比在家时候的样子差,才算安心了一些。
“吆……我老爸吃醋了呀?”李花开着玩笑,拉住了李麻子的胳膊,娇声道:“爸爸,花儿可想爸爸了,天天都在想……”说着说着,李花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杜君下车后,见李花只顾着和李麻子说话,便赶紧把后车厢的两个密码箱,还有两个大包拿了出来,然后将两个大包分别挎在两只胳膊上,又勉强一手拉着一个密码箱,向李麻子和李花走去。
看到杜君拖着东西走过来,李花才想起了杜君。她慌忙上前接过杜君手上的两个密码箱,然后才跟李麻子介绍道:“爸爸,他就是杜君,你叫他君子就好。”然后又对杜君道,“君子,这是我爸爸。”
杜君立马微笑着喊道:“叔叔好!”
“好……好!”李麻子看到杜君后,那是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欢喜得合不拢嘴。
李花看着李麻子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喜欢杜君。她暗自欢喜的同时,又提醒着李麻子:“爸爸,已经快中午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我也很想我妈妈呢!”
“好,好!回家,回家……”说着,李麻子便接过杜君左胳膊上挎着的袋子,边带着李花和杜君向三轮车走去,边埋怨着:“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人回来就好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么沉,提着得多累呀?”
李花道:“爸爸,这是杜君对您和妈妈的一番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