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旁观者(随笔)
二月底,安茹被学校派到了这所大学协助完成培训任务,在历经两周繁忙的筹备工作后,她只需在每周周六和周日到学校盯两天就可以了。但安茹却不如之前开心了,她不是在怀恋工作强度大的紧张与充实,她只是遗憾,至少五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机会再看到那三个小孩子了。那是她固定重复的生活相遇的另一种固定重复,却觉得那固定重复中饱含生机,充满希望。
之前,周一到周五,安茹都会选择乘坐校车,汽车七点五十从省体育馆出发,到大学门口是八点三十五左右。安茹一般会提前三十分钟到达省体育馆,看一对中国夫妻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外国男人(或女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等校车,他们的校车七点四十准时到达,然后三个孩子依次上车,三分钟之内又走掉。安茹第一次看他们上车就注意到了车身上的标志,一所国际学校。安茹专门百度了这所学校,是某国际教育集团属下成员学校之一,该学校享受着集团成熟的全球教育网络资源,为学生提供全球化教育视野的广度和纬度。学校采用IPC国际小学课程和IMYC国际中学课程作为核心课程,学生毕业后,将由美方颁发获得国际认证的毕业证书。安茹想,那是另一种她触碰不到的生活。
之后,安茹经常看到那对中国夫妇和外国小孩在聊天,安茹给他们都取了喜欢的名字。中国女人叫安娜,中国男人叫安阳,中国小女孩叫安悠,外国男人叫杰克,外国女人叫露丝,外国小男孩叫汤姆,外国小女孩叫玛丽。安茹偶尔会对同车的老师聊起,说安阳的英语不好,安娜的英语很棒,每一次她都轻松自如的和杰克,或露丝聊天,还会转身给安阳翻译。安悠、汤姆和玛丽总是绕着旁边的花台一圈圈的转,他们玩得很开心,包括那个下着大雨的早晨,他们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条板凳,欢喜的表情让安茹觉得天气很好。
再之后,安茹注意到了车上的其他孩子,他们的位置几乎是固定的。最后一排的两个中国女孩,应该是高中学生,总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窗外,她们和安茹有过短暂的对视。倒数第二排的两个男孩子很爱聊天,其中一个看样子像是来自韩国的小孩,另一个是来自欧美国家。第一排右边的小男孩还在很小,单独用了儿童安全座椅。安茹想,这所学校的中国小孩真少,也许对大多数家庭来说,每年光是学费就一万美元还是有点多了。虽然学校设施很齐全,也很先进,注重个性化发展,但很多人还是只能想想吧。
看这群孩子,成了安茹周一到周五的生活乐趣,可突然只剩下周六周日,让她觉得异常失落。直到安茹在临时配备的办公室电脑里发现了刘琛的微博,她点击微博进去,显示已经登录,她便把博主的文章一篇篇看了,最近一篇里刘琛写道,三月让他有些沮丧,离开燕园之后,大多数同学都留在了大城市,而他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混进了这所不错的高校,四年的光阴已逝,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总觉得无比寂寞。安茹笑了笑。
安茹白天办公,刘琛晚上娱乐。他们唯一的联结,就是那台电脑。安茹周六离开时,都会清除历史记录,然后在周日看刘琛的历史记录,多是关于艺术的网页。有一天,安茹发现了桌面上多出的一个文件夹,文件名是“刘琛”,里面有18个文档,从视觉到艺术,回归与重构,现代性的存在方式,新世纪中国文化理论的前沿问题,中国当代美术中的乡土叙事……安茹突然觉得,周六周日也是很可爱的。
汤姆、玛丽、安悠和他们的贵族学校,刘琛的寂寞和他的艺术,安茹的希望和她的梦境。始终没有重合,彼此远远的观望,却夸张成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