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榆钱熟了(散文)
四月是个不错的月份,但时令跨入四月的时候,算是真正的春暖花开了。整个世界充满了春的暖意,地里的麦苗野草见绿,大多的树木绿叶舒展。一切显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在人们不经意间,那高高的榆钱树上结满了榆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枝枝一串串,满树都是,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任你枝繁果满,现在却极少有人去采摘。任由它被风吹落满地开花,任由它自生自灭,再长出嫩绿的榆钱叶来。
榆钱是可以食用的,稍有些植物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满树的榆钱无人问津的原因是现今人们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高,既便是山沟沟里的小村庄,人们也衣食无忧了,有谁还会去在乎榆钱的味道。但在那困难时期过来的这代人,那争食榆钱的场景却怎么也难以忘却。
在那物资匮乏的六七十年代,乡村的大人小孩无不视榆钱为珍宝美食,每每榆钱挂枝便争先采摘,那情那景着实令人终生难忘。
那时候榆钱树也是较为稀少的,一个村也就那么几棵。但榆钱成熟的季节是那么知时,每年的春季正是人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缺粮。那原本有限的口粮和吃食经过漫长的冬季和春节的消耗,几乎断绝。
于是春暖花开野草萌生的时候,人们便挖小根蒜、蒲公英、揪白蒿等多种刚长成的野菜充饥。这些无不成为当时人们的美食,被人无数遍的清洗摘拣后拌以调料十分可口,也能省些许口粮。随着时令的到来,榆钱这时候也成熟了,它是树头菜的首选,刚好可以添补人们口粮的不足。
那些村头巷尾房前屋后凡是有榆钱树的地方人们便都抢先采捋。家有榆钱树的往往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赶着多捋些,然后存在竹篮里。庭院前后没有榆钱树的人家便四处寻找资源,多少人不惜受人责骂,不惜与人争吵,不惜登高爬墙,但凡采捋上的无不喜上眉梢。
榆钱到手,妇女们便变着法儿供家人享用,榆钱有多种吃法,有拌玉米面蒸窝窝头的,有拌面做不烂子的,有掺进小米里煮粥的,有做成馅包水饺包子的。有榆钱树的人家还用开水焯过晒干后储存起来,可以吃上好些日子。
榆钱成熟更是孩子们所期盼的,榆钱更可以直接入口生吃,满树的榆钱看一下便让人垂涎欲滴。孩子们一放学便奔跑着扑向榆钱树,低处的用手弯下树枝,先捋一把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略大些的孩子便攀上树去,恰似树上多了些饿慌的猴子,一个个抢着捋抢着往嘴里塞。大家都想法子采捋,上树的有,爬墙的有,上房的有,搭人梯的也有,还有用挠钩拽树的,有用长把镰刀割断树枝的。大家采摘的兴致十分高涨,全不顾及大人们欲拿榆钱当口粮,手快的装在口袋里,书包里,当作零食吃,手慢的弄上点尝尝新。直采的树上光秃秃为止。
记忆中,那时候我家是没有榆钱树,每年榆钱成熟的时候我便央求父亲去村子里捋些,父亲下工后便去寻去捋,可往往采回来的极有限。母亲便用手抓上一小把塞进我的衣袋里叫我尝鲜,由于年龄小也不会上树,不敢去采摘,往往也舍不得一次吃完,每次嘴馋只吃上一点,两三天才能吃完。
母亲也一样珍惜,将榆钱用水洗净,做成窝窝团,也就能蒸一两次的样子,全家吃得挺有味,家里粮面越来越少,祖母,父母,姑姑这些大人们每顿饭都吃不饱,而我却受优待好几年。想想那时,真的很是惭愧。
幼小的心灵里我不止一次地想过,长大了要在房前屋后多种些榆钱树,等树上结满榆钱的时候吃个饱吃个够,让别人羡慕,让别人眼红。谁知后来随着农村土地分产到户,家家有了余粮,地里种些瓜菜豆角之类的,吃的东西不愁了。慢慢的榆钱也没人稀罕,甚至越来越被人们忘却,虽然不见有人专门去种植榆钱树,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榆钱树却有增无减。年龄略大些才知道,榆钱树没有树苗可栽植,成熟了的榆钱落地便能生根发芽,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乱粪堆上,都能生长出来。
榆树当时繁衍较慢是因为榆钱被人捋得所剩极少。钱树虽然每年经历被人折枝的劫难,但还能顽强的生存下来,真的不容易。大约九五年前后,我家老宅的墙根土地松软处悄然长出了一棵榆钱树,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如今那树早已根深叶茂了,近些年每年春季都结满榆钱,从不见有人去采摘,我们也懒得去理会,任由榆钱慢慢消失透出树叶。村子里的其他榆钱树再不见七零八落枝断杆折过,该是没人采摘榆钱的缘故。
据老年人说在极度困难时期,榆钱曾经救过不少人的命,因此榆钱树还被人称为生命树。
八十年代后期,榆钱树再也没被人凌辱过,一直到现在。
榆钱成熟了,还好端端地长在树上,这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