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说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然而，有的错误能犯，有的错误不能犯，有的过错，是可以原谅，可以宽恕，可以挽回，可以弥补的。而有的错误，却是不可原谅，不可挽回，也是不可弥补的。
　　 只是那个时候，我认为自己那次下乡所犯的错误，虽然也属于道德滑落的那一种——请原谅我不愿意用道德败坏来形容我自己，我毕竟还是一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还要站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而且我认为，那种事情也并非我一人之过，是乡里有意安排，也是那个女人认可了的。没有任何强迫的因素。
　　 然而，毕竟是我弄了别人的女人，在婚姻之外，又和别的女人发生了那种关系，那种被有关方面称之为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关系。所以，多年来我一直对此讳莫如深，更生怕叫我老婆知道。因为我的那位夫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位女强人，还是一位炙手可热的名星级美女。更是一位高干家庭的高贵千斤。直至今日，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她当初为什么看中了我，同意嫁给我这个穷酸教书匠。为此，她差点和家里闹翻，本来父母亲早已为她选择了差不多有一个排的人选，有军区副司令的公子，一位前程远大的年青军官，有军区副政委的儿子，一位二炮的高科技指挥官，有副省长的儿子，某证券公司的一位副总，有大学校长的儿子，正在美国最知名的大学读研，还有几位是外国人，一位是美国被聘请来某大学来任教的外教，一位是德国某大公司驻省城的高级代表，还有一位是西班牙到东北来采风的画家，是来专门来创作冰雪画的。
　　 然而，这位千斤大小姐，却一个不感冒。甚至于还把那位年青军官给他写的十几封情书，当着父母的面付之一炬。把那位公司副总送来的红枚瑰，扔出了窗外。只是那位西斑牙画家给她画的肖像画，她没有扔，说他画得挺像，还一直保留着。气得老爹老妈直翻白眼。大小姐林怡却理直气壮地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还寻思我爷我奶给你们俩拉郎配那咱呢呀？我的婚姻我作主，我自己找，用不着你们操心，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们带回来一位可天下也得数一数二的男人。
　　 只是这句话，她是跟我结了婚以后的第三个年头，我们两人吵架的时候，她顺嘴冒出来的。她说当初我还跟我老爸老妈夸下海口，说我一定会给他们带回来一下可天下也得数一数二的男人，你瞅瞅你，你哪一点像个数一数二的男人？为了评上个一级职称，还想要求下乡去支教两年。你走了，谁给我们娘们做饭？谁送孩子上幼儿园？谁管这个家？不就是一个指标吗？你说话呀，叫我表哥跟人事厅他的同学打个招呼，给你们学校戴帽下一个，不就结了吗？咋的，你万事不求人，是不是？儿子上省政府幼儿园，你咋没辙？还去求我大表姐干啥？你那么有骨气，你自己去办哪。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老婆还曾经把我当成天下数一数二的呢。怪不得，她非得要嫁给我这个穷酸教书匠。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别说数一数二，就是数到一千一万，如果只有一万个男人的话，我也只能排在最末几位。单说我的经济条件，林怡要跟我结婚的时候，刚跟我走进我住的一室一厨的小屋，就直紧鼻子，捂着嘴和鼻子说：一股什么味？你去把窗户打开，简直薰死人。你就住这儿呀？比狗窝强不了多少。是人住的地方吗？你父亲留下的这个工厂家属楼，是不是还是五六十年代，苏联老大哥帮助建设的？我看这儿做个博物馆倒不错，还能叫人回忆回忆那段辉煌的历史。我老爸老妈，就对苏联老大哥情有独钟，动不动就提当年他们跟苏联专家共事的光荣历史，我妈妈一说起那个瓦西里搂着她跳舞的情景，还兴奋得直脸红呢。你爸妈该不会也跟我爸妈一样，也崇拜过苏联老大哥吧？中国人好象有一种崇拜瘾。先前崇拜斯大林，现在又崇拜普京。据说俄罗斯还有一首歌，叫“嫁人就嫁普京那样的人“我想斯大林听了也会汗颜，他那时候咋没也没弄一首”嫁人就嫁斯大林那样的人”？都是那些狗屁文人，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从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这位对摆弄银行数字驾轻就熟的女强人，敢情还是一位出色的评论家。连我已经过世的父母亲，也能捎带着评论评论，而且还评论得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不能不令人惊叹和折服。
　　 然而，更令人惊叹和折服的是，她对我情有独钟和甘愿下嫁，是由于市团委组织的一次五四青年节诗歌朗颂联谊会。我因为在报刊上发表过几首小诗，被作为青年诗人邀请与会，并上台朗颂了几首我最近写的几首爱情诗。受到与会的一些青年诗歌爱好者的一致好评，还得了个诗歌创作和诗歌朗颂优秀奖。当时我并不知道，有位省建行的团委书记在座，她是带领省建行的青年，来参加联谊会的。
　　 更不知道这位女团委书记林怡，在听我朗颂我写的几首爱情诗时，竟然激动得掉下了眼泪。这是林怡后来跟我吵架时，那时她气哼哼地瞪圆了眼珠子冲我说的：那次联谊会听你朗颂你写的那几首爱情诗，我还激动得落了泪。没想到你写那些诗，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什么“海枯石烂爱不移，天荒地老情不变”。这才几天，两年还不到，你就跟那个什么“彼岸花”，整起了里格楞，还说她写的那些诗，是请你提意见，请你帮助修改的。我不是傻子，泰戈尔普希金和雪莱的爱情诗，我初中时候就能背出一二百首。我还看不出她是在向你倾述她对你的最爱，“像天边飘动的一朵朵云霞，又有如那山野上一簇簇燃烧着的红玫瑰”。你还给她回写道；”天边的彩云毕竟离得太遥远，燃烧的红玫瑰终究会燃烧尽自己的光焰”。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懂啊。我告诉你张超，我林怡只要往她们单位打一个电话，就可以立马叫她滚蛋。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当场检验检验，看看我是不是吹牛B。
　　 我自然不敢叫她当场试验。因为我知道，她的一个表弟，正是我的那个女诗友，也是我教过的一个成人学院的女学生，她们单位的副总。她说到真能做到，还会给那个女学生扣上个小三的帽子，说不定会弄得人家家庭破裂。我怎么敢跟我的这位女强人老婆叫板，只有乖乖低头就范的份儿。尽管我始终不承认我们有任何不正当关系，我还是把她请我帮助修改的诗，给她退了回去。并请她原谅。她倒是很理解我的苦衷，只是在短信里说，张老师，我若是真想做你的小三，你的那位科长夫人，再凶悍，也是挡不住的。
　　 我赶紧把这条短信彻底删除。因为我知道，我的这位女学生，她舅舅就是本市的父母官。本人也是一位高干家庭出身的千斤小姐，也是很有脾气的那种女人，诗虽然写得一般般，可是已经出了五本诗集了，被誉为北国女诗人。也是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横主儿。我又哪敢叫这两位女强人对阵？还是自己乖乖地举手投降，束手就擒吧
　　 何况我心里一直揣着那个小兔子，生怕什么时候叫夫人抓住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揭出我的那个丑闻的老底。那我可就死定了。谢天谢地，至今还没有什么人能戳穿那个秘密。何况又远在几百里以外的穷乡辟壤，只要那个女人不来告发我，我就会安然无恙。平安无事，高枕无忧了。甚至于连她的丈夫都始终不知情。
　　 上帝，请宽恕我吧，我偷了别人的女人，还得寸进尺，得意洋洋，一直把老婆瞒了个溜溜严。一直以正人君子的光辉形象站立在讲台上，对芸芸弟子大讲特讲礼仪道德，孔孟之道。半夜里爬不上老婆身上，或是爬上去又被推下来的时候，却又望着天花板想象着那个乡下女人的柔软肌肤，是多么温馨可人，多么叫人消魂！
　　 二
　　 说起能叫人消魂的夜晚，我和林怡也曾经有过，那是从她一见面就宣布她要嫁给我开始。那是一个星期日的中午，我刚刚给高中复读斑的学生上完第四节课，刚拎着课本回到教研室坐下，想喘口气，喝点水，就见教研室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高挑个儿，穿一身粉红色连衣裙的年青女人，款款走了进来。我立马不楞一下站了起来，眼珠竟有些发直，因为我像是看见了曾经在我梦中出现过的那个日本女星，那个曾经叫我想入非非过的女人。何其相似乃尔！
　　 其实，我清醒地知道，这个女人不是那个日本女星，只是冷眼一看，有某些相似之处而已。特别是那细细的眉毛高高地一挑，嘴角弯弯地一笑，不经意地向你一瞥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桀骜不驯的傲气。如出一辙。叫人过目难忘。
　　 我直呆呆地盯住她，忘了说话，也忘了请坐。她却抿着小嘴嫣然一笑，弯弯的眉毛挑了两挑，柔柔的目光闪了两闪，用百灵鸟歌唱一般动听的声音说道：张诗人，恕我冒昧。我知道你今天在学校给复读斑上课。我们行老王的儿子，就在你的复读斑里上课。他已经复读了三年了，不知道此番你能不能把他推上大学的殿堂？他的父母亲为了他们的这个宝贝儿子能考上大学，就差没上极乐寺去给老佛爷磕头了。听说你押题押得挺准，有一年你领学生做的作文，正是高考出的那个作文题目，你因而从此声名大震，复读斑的学生，呼呼往你这跑。其实我心里清楚，你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会有第二回了。那些家长对你的崇拜，实际上是瞎子点灯——白费腊。我才不会相信你有那么大神通呢。只是你们学校拿你做招生广告，多攥点考生兜里的银子罢了。这年头，人人都向钱看，你们学校也早就成了区教委的摇钱树了吧。
　　 你你，你——听了她的这一番对学校和区教委大不敬的非议之言，我本想批判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调，你，你请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没清醒过来，还把她当成我的梦中情人，不敢有半点冒犯。舌头都有点发软了。
　　 谢谢。女人又嫣然一笑，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依然用她那能叫男人心醉神迷的脉脉眼神盯住我说：不过对你的诗歌，我却刮目相看。自从那次青年节联谊会，听了你朗颂了你写的那几首爱情诗，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我日思夜梦要寻找的那个男人。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和你的家庭作了全面的了解。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就在你们区教委当组织部长。正如我第一印象所判断的，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男人。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想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愿意嫁给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打着光棍，高不成，低不就，你看上的女人，不想嫁给一个教书匠，想嫁给你的女人，你又嫌她们长得太丑，拿不出手，叫你大学的同学笑话，说你是收破烂的。而我觉得我应该属于第一类人。下面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而那时我的头脑几乎成了一桶浆糊，混沌木然，依然没弄明白这位有点像我梦中情人超颜值的美丽女士，为什么会一见面就说她愿意嫁给我，我是不是又在作梦？白日做梦？所以，对她的自我介绍，我几乎没听进去几个字，也没记住多少。直到我们登记结婚的时候，我才比较清楚地了解了她的家庭，以及她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我依然惊诧于她为什么会选中我这样一个既没有显赫家庭背景家庭地位，也没有自身优势的穷酸教书匠。况且，她当时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没有认真地问过我，问我同不同意娶她作老婆。似乎这个问题不是个问题，不必问也应该有明确的答案了。
　　 三
　　 所以，我的婚姻同我的人生一样，一直处于被动地位，就连作爱，也得是她先提出要求，我才能顺杆爬，爬上她的肚皮。若是我先提出要求，那就要看她心情如何，有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偿若她没有这方面的欲望，我就会遭到拒绝，而且是冠冕堂皇的拒绝。她会说：你怎么这么庸俗，你一天到晚是不是就想着这个事？你们男人找女人，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事？你那些诗里都是怎么写的？“爱情绝不是肉体的狂欢”。你能不能保持点诗人的高尚？别叫我说，我当初看走了眼。
　　 尤其是有了我们的儿子以后，她以为大功告成了，就更对床第之事不感兴趣，拒之千里。弄得我跟守活寡一般，荷尔蒙无处发泄，又不敢去找小姐，只能干认当和尚。
　　 当后来我偶然得知，我的那个宝贝儿子，几乎每隔一二个月就会换一个女朋友，经常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泡小姐，常常夜不归宿。我真是汗颜得无地自容。而且，大把大把的票子，都是他妈妈给的。任性得无边无沿。我几次跟老婆说，你不能这么娇惯他，会毁了他的。老婆却跟我一瞪眼珠：我怎么娇惯他了？你能把那么多学生都弄进大学，单单自己的儿子就弄不上去。他没有书念，本来就心情不好，你还不叫他放松放松，叫他孬糟病了，你是不是就满意了？不是叫你跟那几所私立大学联系联系吗？你联系成了一所没有？咱们任可花钱。
　　 我知道现今的私立大学一般都没有授予学历的资格，需要通过成人高考或自考才能取得正规学历。我那宝贝儿子，即使进去了，也根本混不出一个正规文凭。还不如上个电视大学，还能学点东西。因为我一直兼着电大本科班的课程，跟电大的领导也比较熟悉，叫儿子先读大专，拿到文凭以后，再考本科，也算多少了了他妈妈望子成龙的愿望。其实我知道，我那儿子永远也成不了龙。无奈他妈妈这位响当当的红二代，认为凭她们这种家庭的高贵血统。龙生龙，凤生凤，她的儿子怎么会成不了龙？怎么会不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