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又是一季槐花开(散文)
转眼间是一季桃花红,再转眼就是一季春柳绿,春天就像一个大剧场,那些花儿们犹如生旦净末丑,你方唱罢我登台,临到槐花开的时候,已经是“子规声里雨如烟”了。
之所以对槐花情有独衷,也之所以对它魂牵梦萦,因为它曾经装点了我如花的童年、如梦的少年。沙岭上那一片绵延数十公里的槐林啊,系满了我的故乡情结,而那一嘟噜一串的槐花,是其中最美的一结。
没有哪种花儿能同槐花媲美,它朴实的像山里小妹,一不妩媚二不妖娆,却清纯可人。当千树万树槐花竞相绽放时,徜徉在那一片清香氤氲的花海里,花不醉人人自醉。年少的我那时是无瑕顾及赏花的,只想撸下那串串槐花,喂肚子里蛰伏了一年的馋虫。在甜滋滋地诱惑下,我同那些野小子一起比赛爬树,直接就是斯文扫地。淑女不淑女顾不上了,只是庆幸没让母亲抓住,否则她又该担心我长大后嫁不出去了。我上树的速度不比那些男孩慢,只是上树容易下树难,每次花足肚饱之后,就想让自己变成一只鸟,随意地栖息在哪个枝头,不用接受那些老槐树皮的惩罚。
同我一样喜食槐花的是小蜜蜂。在花开时节,天南地北的养蜂人,在槐林边上安营扎寨,他们的帐篷是我和小伙伴们时常光顾的地方。那些南腔北调,我们听不懂,可他们碗里的白米饭和红烧肉的诱惑却是直白的。我终于明白,这一树树的繁花,原是可以加工成美味大餐的,所以年幼的我也想养上一些蜂,让它们也为我加工出白米饭、红烧肉。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盘桓了几年,直到有一天,挨了蜜蜂的蛰,才不得不放弃,但对那些养蜂人却是愈加敬佩了,他们不光与春天同在,还能驾驭这百万蜂兵,实在让人不敢小觑。那时咱们村子里还没有电视,信息相当的封闭与落后,我对大千世界的向往,最早就是从研究这些养蜂人开始的。
喜欢槐花,与母亲的唠叨也是分不开的,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给我讲,在那个非常年代里,槐花曾经救过乡亲们的命,虽然很多人都吃得脸面浮肿,但终于是活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救了许多人命,于是对槐花在单纯的喜爱之外,就多一了层感恩的心思。
槐花的香味是清新的,但在清新之外,还有一种甘甜,所以槐花开的日子里,人们是心旷神怡的,地里荷锄汉子不荤不素的俏皮话、街头扯着麻绳纳鞋底的媳妇们肆无忌惮的笑,不时交织在四溢的槐花香里,若再加上孩子们的熙熙攘攘,春天也就跟着空前的热闹起来。现在想来,也就是那种“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田园风情吧。
长大了,变成一只南飞雁离开故乡后,这些情景就变成珍藏版了,住在钢筋水泥结构的阁子楼里,一遍遍地咀嚼与反刍着那些记忆,一种淡淡的愁怅笼上心头的时候,我知道有许多事情已经被定格,不可逆转、不可复制,只能翻出来晾晾了。
日子真是匆匆,转眼间又是一季槐花开,听说故乡的那些槐树早就被生长期快的白杨取代了,看来那些槐花也只能繁华在我的梦境中了,我该到哪儿去撸槐花?退一步说,即使给我一片开花的槐林,那些树,我还爬得上去吗?